寒风凛凛,几片雪花落在陈归窗前,已是立冬之时。
“今年冬天怎么恁冷啊。”
陈归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显然不是很想起床,于是陈归在被子里穿上衣衫,披着被子就闯出了房门。
与陈归一同出门的还有那三只小鸭,每只身上都穿着一件做工粗糙的小袄子,一看便知都是从一件衣服上裁下来的,他们紧紧地跟在陈归身后。
“马姐早哇,今天也在饭馆嘞。”陈归向坐后厨翻着账本的马三娘打招呼。
“早呀,你这行头,打算在我这定居是吧。”
“虽然也不是不行。”马三娘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三娘保养甚好,却是风韵犹存。
陈归装聋没理往前台一坐,两手撑着被子,一边蠕动一边又哼起了超前的小曲。
“有没有歪坏,有没有歪坏,有而且耐用五毛滴!”
前台桌上的三只小鸭也学着陈归开始蠕动。
小厮冒着风雪走进店里,被前台这场面弄得一愣,指着三只小鸭,“你…你把颠病传给了鸭子?!你好狠的心…”
片刻后只见小厮已经躺地不起,直呼萨仁郎,一个面部阴暗的被子人坐在他身上。
“我且替牛头人制裁一下你。”
天寒连带着生意也较为寡淡,一个上午过去也没见几人入座吃饭。
陈归闲的没事,便领着三小鸭走进后厨看看小厮在干些什么。
“呔!你这可恶小厮,竟敢吃着公家的钱干这等坏事!”
说罢,陈归把小厮手里拿着的本抽了出来,一看封页,写着“家事一百零八夜”。
“好你个小厮,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看这些。”
小厮欲恼羞成怒的脸瞬间涨红,竟有些扭捏起来。
“我来这打杂就图挣钱后找个媳妇儿嘛。”
“我又不小了,看看这些怎么了。”
“还有,我叫刘波儿。”
说来也怪,陈归这几年一直不知刘波姓名,便一直称其小厮,这还是头一次刘波说出自己的名字。
一说到找媳妇,陈归八卦之心就开始烧起来了。
“那刘波儿,你想找怎样的女子?”
刘波脸色红的发紫,支支吾吾说道,“要…要那种身段整体苗条…该胖的地方胖…还要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最好还要懂得作诗作曲,有那什么几分文雅。”
陈归原本听到一半就想打断,但还是忍着笑意将其听完。
“要求应该不是很高吧?”刘波看向陈归试探问道。
“确实不是很高,也就还需要在这做个两百年小厮吧。”
陈归是懂泼冷水的,见刘波垂头沮丧,给他后背一拍,“不过我这有比这本更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
“来,且听我细说,阿宾的私塾成绩不是很理想…”
“……”
“今日的陈归小故事到这就结束了,感谢收听。”
三只小鸭在陈归身旁不知从何时就已睡去,而刘波却越听越精神,一扫疲态,两眼直冒精光,高呼“归哥大义”,然后跑去洗碗了。
“大善。“陈归感慨自己真是人间小天使,又救赎了一位失意人。
“牛头人!扁嘴伦!君子鸭!”
“别寄吧睡了,吃午饭去了。”
三只小鸭被陈归唤醒,摇晃着屁股又随陈归离开。
陈归如今中午已不在三娘饭馆吃饭,不是怕麻烦别人,只是吃太多次了,需换换口味。
“今日无事,吃油爆猪脑!”于是陈归走进了一家招牌写着”猪猪匣“的店面。
“客官不可以。”这家店的小厮将陈归拦在了门口。
陈归恍然大悟,慢慢向小厮逼近。
“你靠的越来越近?”暗号?不过是陈归的拿手好戏罢了。
“客官请自重,本店是不可以带宠物进的。”小厮看着陈归都快凑到自己脸上,连忙后退。
“什么宠物!这是我三个胞弟!”
“都是有灵性的神鸭!”
陈归一听不能带鸭子进去,急得指着鸭子唤道。
“不信你听我喊他们名字,他们还会应我。”
“牛头人。”
“嘎。”
“扁嘴伦。”
“嘎。”
“君子鸭。”
“嘎。”
“跟我进去吃大餐!”
“嘎嘎嘎嘎。”
可见马戏团表演在这边不是很推行,竟然这都不能通过门禁,陈归叹了口气,又凑到小厮耳边低语。
“叶老爷是我亲叔。”
千言万语不抵这一句,而后陈归便和他的弟弟们坐最角落吃起猪脑来,还别说,鸭子吃起猪脑一点都不带含糊的,牛头人吃的速度都快赶上陈归了。
结完账后,陈归伸了伸腰,摸着君子鸭的脑袋笑道。
“这次我请你们吃,下次你们得请回来。”
小鸭们也嘎嘎回应道。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咯,走着!”
又拿着根竹签剔着牙,陈归领上小鸭,摇摇摆摆走回了三娘饭馆。
本以为下午的生意会有所好转,可是等来的只有寒风更甚。
陈归往后厨一钻,便又开始和刘波讲起了陈归故事集。
“龙傲天作为下人管家,生的却是风流倜傥。”
“那一手绝世武功,更是无人能敌。”
“……”
“只见傲天顶着漫天箭雨,背对他家少爷说道。”
“我龙傲天誓死守护刘波儿。”
刘波已经泣不成声,“呜呜呜怎么和我同名的少爷有这么好的管家。”
“但是怎么没早上的劲爆。”
陈归食指往嘴边一靠,“嘘,噤声,还有下半章。”
“其实二人暗地里乃龙阳之好。”
“嘶。”刘波倒吸一口凉气。
“……”
“今天的陈归故事会真的到这就结束了,感谢收听。”
刘波被陈归的故事震撼得体无完肤,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属于是一听到“波波“就会恶心发软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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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比以往更加冷冽,积雪从未消融过,甚至在奔腾的大江里都多出了许多浮冰。
乡里乡外一天都不见人影,乡亲们都缩在家中,围在火炉旁对抗着寒冬。
陈归则在家中生火煮着一锅草药,是为三只小鸭煮的。
陈归有天发现小鸭们病殃殃的,没了原本的精神气,估摸着是患上了风寒,于是背上三只小鸭指着医馆挨家挨户的敲门。
此般寒冬没人愿意营业,也有村医接看了陈归,但诊断后便摇头说无法解决,毕竟医者治人不治兽。
陈归再三哀求后,村医给陈归开了份药方。
“试着服用吧,治不治的好就不能保证了。”
服药三日,三只小鸭病情不见好转,眼看已经命不久矣,陈归暗叹一声,准备去给他们做一顿最丰盛的饭用来送别。
砧板切菜时,陈归心乱如麻,一不小心切了手背一刀,流出的鲜血将白菜染红,但陈归并没有注意,只是机械地行动着。
陈归一口一口喂进小鸭们的嘴中,像是心中憋了一股气,不上不下,梗在胸口。
君子鸭拿脑袋蹭了蹭陈归的手,似乎在说让陈归不要为他们难过。
“当时来的时候,你最孱弱,没想到这时候就你有力气安慰我。”
陈归跪坐在床前,看着已经一动不动的小鸭们,终究还是这般离散。
一阵夹杂着花香的清风吹过,失了寒意,也融化了那落在窗台的几片雪花。
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