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自登基以来,几十年的磨练中早已习惯了从容不惊。
可是此时他实在无法淡定下来,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太过荒谬。
他甚至想立刻把大儿子叫过来拽着他的衣领质问他,当初是谁要放弃一切步入空门,任自己和皇后如何求他,都不曾改变心意。
如今听见小姑娘求自己承诺她终身不嫁,就赶紧巴巴地让暗卫递纸条过来。
碰见心仪的姑娘想起来还俗了,还想找自己这个早已被他遗忘的父皇帮忙。
呸!晚了。
天子在周围人群中环视了一圈,并未发现端倪,那个不孝子能在关键时刻递来纸条,说明他就在附近。可惜他擅长易容,一时根本无法从人群中将他找出来。
旁边的皇后感觉到丈夫收到一个纸条后,神情格外激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解地碰了一下他的手。
“圣上,白姑娘还在等您的承诺呢。”
皇后正说着看见旁边的天子将纸条递到了她的手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后常年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
缓过神来后她赶紧对着下面说道:“白姑娘你先起身。”
等白倾辞起身站好,皇后重新仔细观察了她一遍,不由觉得眼前的姑娘处处合自己的心意。
云海主持曾替儿子卜卦,按照卦象儿子将来会远离红尘孤独终老。为此她悲伤过,绝望过,但又找不到解决之法。
前一阵子,云海主持书信上说,儿子地命格上出现了一线转机,难道这位白姑娘就是儿子的那线转机。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经过连番的打击早已心如止水。她不在乎儿子能否继承大统,只希望他不要孤苦伶仃度完一生。
“白姑娘,本宫不知道你为何年纪轻轻便要绝了一生的姻缘。你是个好孩子,本宫不希望你后悔。这样吧,你上前来。”
白倾辞闻言来到皇后的身前,只见皇后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温柔地说道:
“这枚玉佩本宫佩戴了许多年,意义非凡,如今便将这枚玉佩赐予你。见玉佩如见本宫,你的婚事以后本宫做主,即使你的家人也无权逼你嫁给不喜欢的人。三年之后,你若仍坚持现在的决定,本宫再允你的承诺,你觉得这样如何?”
“谢皇后娘娘。”
白倾辞双手接过玉佩,有了它,永诚侯定然不会逼着自己去三皇子府做妾,今日自己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见她收下了玉佩,皇后略微松了一口气。现在看来,这位白姑娘倒与儿子着实相配,一样的惊才绝艳却一心想远离红尘。
但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温柔谦和的外表下尽是偏执与狠戾。只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今后他们二人少不了磨合,也不知道三年之后是何光景。
“圣上,臣妾这里赏赐完了,该您了。”
天子注视着眼前的姑娘,他那不孝子眼光倒是刁钻,这个小姑娘还未彻底长开就已眉目清绝,风姿卓绰,再过两年还不知是何等模样。
况且这般才学世间少有,抛去身份的话他倒觉得是那逆子高攀了。既然这姑娘提出终身不嫁的请求,肯定还不曾对儿子动心。
一想到这里,天子心里说不出的舒服,想想就解气,终于有人能替自己收拾那个混账小子了。
这么一想天子赏赐起来格外大方,什么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流水似的赏了下来。
“对了,前几天贡品里有一个砚台是用整块儿的端溪砚石制作,精美异常,明日你送到永诚侯府去,就说是朕赐给三房姑娘的。”天子吩咐着身后的宦官。
“对了,还有……”天子又接连说了好几样额外的赏赐,件件皆是各省进贡的珍品。
听着一件件珍贵的赏赐,梁思络再也无法保持方才的淡定从容,内心充满着愤恨。
虽然自己才学不如白倾辞,但圣上给予她们的赏赐实在差别太大。
如此对比起来,自己那件御赐马鞍显得寒酸而又可怜。
观赛席的宾客们亦是十分震惊,当今圣上并不是大方的主,一向奉行节俭,没想到今日竟对白倾辞出手如此阔绰。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天子接着说道:
“至于你想留在女学授课这件事情,朕亦恩准了。等你三年学习结束,便可留在女学。朕相信,以你的能力,将来一定可以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女学子。”
京都女学一年一度的簪花会落幕,白倾辞无疑成为了最受瞩目的女学子。
申屠承暄跟随着圣驾离开了女学,他此时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根本无处宣泄。
临走前他扭头望向白倾辞,眼底满是戾气。
本以为再过一些时日,等她及笄就可以让永诚侯府的人把她送到自己的宅院里。
如今看来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的。
人群中,苏卿冉一边拽着好友往寝室走,一边感叹:
“倾辞,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没想到你真的可以自己解决眼前的困境,我实在太佩服你了。”
说着,她把好友拉到自己的面前严肃的说道:“虽然你现在很厉害,但是我们已经是好友了,你可不以因为我不学无术就不再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
“当然不会。”白倾辞微笑着说道。
“哼!算你识相。”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寝室方向走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
梁思络走到白倾歌的身旁,冷笑着说道:“这么多天了,我还未来得及向白小姐道喜。”
白倾歌刚要回复她“不用了”,便听见对方接着说道:
“可据我观察,整个簪花会三皇子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你的好堂妹。”
“这与你有何干?”白倾歌心里虽是不痛快,但也容不得外人对自己冷嘲热讽。
梁思络看着白倾歌背影,面露嘲讽。
如今看来,白倾歌占着三皇子妃的名,而白倾辞占着三皇子的心。
自己一定要想个周密的办法,一石二鸟,将这两个阻碍通通除掉。
白倾辞刚走到寝室的门口,看见丫鬟在外面站着,疑惑着走了进去。
只见叶师傅坐在她的梳妆台前,一脸懒散地眯着眼,对上她探究的目光时,朝着她勾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