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族长并不会因为温辰屿一番逼迫就立刻按照他说的去做。万一他穿的那身行头是假的,带来的几个人也是花钱雇的,这也并非不可能。
他们开到温家大门的军车上面标注着“梅阳市军区”,温家的人到市军区打听,很快就知道温辰屿已经成为市军区的副司令。
民不与官斗,何况温辰屿现在是一名有实权的军官。
温族长可惜地摇摇头,早知道他如此有出息,当初就该对他好一些。现在可好,他们势同水火,温辰屿将来就算成了军区正司令也不会对温家有半分照拂。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先按照温辰屿的要求 ,找人给他母亲重新制作牌位,择日摆放到温家祠堂里。
至于他父母十几年前的遗产,对现在的温家来说,虽然数目不少,但全拿出来也不会动摇温家的根本。
温族长找出旧时的账本,把温辰屿父母所有遗产转换成现金,准备等牌位的事弄好后,便交给他。
希望这件事过去后,温辰屿能赶紧回他的军区去,不再找温家的麻烦。
温家的办事效率很高,所有事情按照温辰屿交代的办好。
看着母亲的牌位并排摆在父亲的旁边,看着温家小辈跪在牌位下面装模作样地哀嚎。
温辰屿并没有多少快感,只是更深地体会到了人性的虚伪与丑恶。
他告诉温家人,自己有时间便会回来祭拜母亲,不再看周围人的神情,他将温父准备好的钱财扔到车里便和兄弟们离开了。
远离了那个肮脏的地方,温辰屿觉得自己的身心终于舒服一些。
坐在摇晃的军车上,温辰屿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母亲临终前,愁怨与不甘的神情。
温辰屿的爷爷曾是温家上一任的族长,他的父亲母亲总揽着温家的大小事务。
在他六岁那年,爷爷和父亲去外地开阔市场,他们所乘坐的商船出了事故,两位长辈再也没有回来。
孤儿寡母如何斗得过豺狼,至亲之人在金钱的诱惑下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很快,爷爷的亲弟弟成了新的族长,而叔父也逐渐将温家商业的命脉掌握到他自己的手里。
族里的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恭敬地对待母亲。等他得了天花之后,那些人把他和母亲封到一间屋子里,等着他们自生自灭。
可谁也没有想到,他最终还是凭着一股毅力,从那个屋子里爬了出来,可也因此再也没有了母亲的庇护。
族里的人说母亲不吉利,不让母亲的牌位进温家的祠堂。而他从此明面上还是温家的少爷,实际上连温家的小厮都比不上。
从前,母亲的牌位流落在外始终是他的一块儿心病,现在心病没了,他却觉得自己的心更空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沉溺在水里的人,想抓住些东西,哪怕是一片浮萍,可是手里始终是空空的。
心里有东西在翻涌,分不清是什么感受,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再也找不到任何寄托。
“往左面的小路上开。”
军车沿着他记忆里的方向驶去,不到一会儿,便看到前面有一个热闹的集市。
他们几个人把军车停在一块儿空地上,便朝着集市走去。
还好今天他们没有穿军装,只是身着常服,即使走到集市上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镇的集市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小摊上香酥的油条,滚烫的茶叶蛋,这最普通的人间烟火,他貌似好久没有看见过了。
温辰屿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母亲有时间的时候也会带他来集市。临走前都会给他买一些花生糖或是糖炒栗子。
路过一个餐馆,温辰屿停下了脚步。他记得母亲曾带他来这里吃过饭,不知道这里换没换老板,饭菜是否还是原来的味道。
他们走了进去,在二楼窗户边找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下。
顺着窗户,可以看见下面川流不息的行人,听见小贩卖力的吆喝声。
“几位客官来点什么?我们餐馆的鱼现宰现杀,新鲜美味,要不要来一条……”
温辰屿点了一条这里拿手的糖醋鱼,让两个兄弟挑他们自己喜欢吃的。
等菜上齐的时候,温辰屿尝了一口鱼肉,总觉得和记忆里的比,差些什么。
两个兄弟倒是吃得欢快,他们调到这里后,还是第一次吃当地的特色菜,感觉还挺不错的。
温辰屿吃了一会儿便放下筷子,顺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
突然,他的目光被什么吸引住。底下的杂货摊旁站着一位姑娘,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美目流盼,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白倾辞感觉有一股强烈的视线注视着自己,她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不经意间与对方的目光交汇。
她感觉周遭都是静止的,她望向那个人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拽入了深邃的漩涡中。
周围的环境嘈杂,混乱,而楼上那个人的目光却认真直白,独独只看向她。
温辰屿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心里长久的空虚突然被填满,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一见钟情,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一种非她不可的直觉。
“你们先吃着,我下去一趟。”
没等他们二人回应,温辰屿匆匆地走了下去。
白倾辞觉得刚才楼上那人说不出的熟悉,但她又确定这个人不在原主的记忆当中。
“妈妈,我可以买这个吗?”
白倾辞回过神来,看见少虞正在研究一个木头做的玩具。
温辰屿在小男孩儿喊“妈妈”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刚才短短的几秒钟,他似乎想了很多,但唯独没有想过,这位他一眼便钟情的姑娘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
理智提醒自己不要再往前迈一步,但他还是不由地走了过去。
白倾辞认出他就是刚才楼上的男子,看见他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拉着少虞往后退了一步。
少虞看着走过来的男人,好奇地问道:“妈妈,你认识这位叔叔吗?”
白倾辞刚要说不认识,那边又走来了两个陌生的男人。
“老大,我们在上面看见你和嫂子聊天,就赶紧下来了,之前怎么都没听说过你成家了。”
“对不起,我兄弟误会了。”温辰屿冲着白倾辞抱歉地说道。
“我们误会什么了,孩子都这么大了,看这孩子长的,跟你一个模子扒下来似的。”
听兄弟们这么说,温辰屿才恍然发现,眼前的小男孩儿,和记忆中小时候的自己实在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