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福寺是随大宁王朝建立而设，几百年的皇家寺庙，恢宏庄严庞大。
女尊的时代，女子是不允许出家的，有心向佛只允许代发修行做居士。
所以全国上下的寺庙之内只有男子。
身穿暗红色袈裟的老主持，已经年过古稀处在半退休状态，只有重大节日才出场。
而今天，就是他主持观音寿诞庆典。
坐在高高的法台上，成卷的经文从他嘴里念出来，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夜珏霜盘腿坐在蒲团上，时不时往法台后面，几百个穿黑色袈裟的小和尚里看。
然而胖瘦长扁的都有，就是没有她期待的那一个。
“请摄政王为大宁王朝抽取一支观音灵签。”
老主持的经文终于告一段落，她遍寻不到的圣僧出现在眼前。
他穿着一身花纹繁复红色袈裟，眉宇间画着佛的三十二相之一——火焰毫光，越发凸显他眉目清俊无双。
竟是昭福寺的小主持。
“观音灵签啊！那本王能不能贪心求两支？一支为国，一支为圣僧。”
远尘错愕一瞬，有型的红唇轻勾，微微摇头：
“小僧身在佛门，无欲无求，便不劳烦摄政王惦念了。”
就是很普通婉拒的话。
夜珏霜笑而不语，伸手随便抽出一支木签。
远尘举着托盘要接，她却是攥在自己手里。
笑着再随手抽了一支，这才放到他面前，已有两支灵签的托盘中。
远尘明白过来她的意图，本是淡雅无争的眸光有一瞬破碎。
惊讶紧张等各种情绪交织，令他看起来沾染些许凡尘。
“正因身在佛门，才更需观音庇护。本王就自作主张替圣僧……”
她剩下的话没说完，是因为看到这支签的签文。
观音灵签一共五十八支，下下签也才三支。
这绝美圣洁一心向佛的小主持，怎么就这么倒霉能摊上几十分之一？
夜珏霜成功被惨绝人寰的签文给噎了一下。
远尘攥着托盘的手指都有些微微泛白。
夜珏霜怕他会生出好奇看过来，用内功瞬间把灵签给震碎成粉末。
“本王自作主张而已，与圣僧无关，=莫怪！”
远尘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微微点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捧着托盘站上法台。
“太后娘娘，签文……上上签，大吉！大宁王朝千秋永道，观音庇佑。”
“女皇陛下，签文……上上签，大吉！大宁王朝万世永恒，观音庇佑。”
“摄政王殿下，签文……下签，小凶。”
远尘读完三支签文，郑重的挂在历代皇室抽签悬挂处。
操作从始至终都在无数信众眼前，根本做不得假。
可是从大宁王朝开过到现在几百年来，唯独今年夜珏霜抽取的签是小凶。
朝臣们面面相觑，百姓们更是窃窃私语。
“女帝已经及笄成年，摄政王还不还政，果然连菩萨都惹怒，已经不再保佑她。”
“我看这也只是个天怒人怨的开始，摄政王如果再不急流勇退，将来一定会遭到天谴，只怕要不得善终了。”
有心人稍稍一指引，百姓们的舆论就偏了。
夜珏霜看着神识里权力值，从九十八下降到九十七。
这才仅仅是京城里的民心变了，若是全天下百姓都被此流言左右……
原来圈套设计在这里。
她还真是小瞧了凤临朝。
接下来的环节，老主持可能是累坏了，就回了后面去休息。
给信徒摸顶赐福环节，就由远尘进行。
虽然能挤过来赐福的百姓，多数都是身强体壮的女人。
可是面对圣洁庄严的远尘，这些女人都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虔诚无比的半趴着。
一路都快排到山下去。
在没有任何人主持维护治安的情况下，竟然没出一丁点的乱子。
可见佛教在大宁王朝的影响力。
也正因为如此，夜珏霜成了几百年来唯一抽取下签的贵人，更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夜珏霜摸了摸下巴，决定找远尘谈谈。
一直等到日暮时分，昭福寺的香客都走尽了。
她才能在后院禅房之中，见到难掩疲惫的小主持。
“圣僧辛苦了！本王还要继续打扰您清修，真是罪过。”
夜珏霜双手合十行礼，对他是前所未有的尊敬。
远尘回礼，空灵清脆的声音回答：
“王爷不必如此客气。为众生答疑解惑，实属小僧本分。只是众生皆有命数，连佛祖都不能彻底参悟，小僧所知更是浅薄。”
无比客套的话，怎么听都是拒绝。
夜珏霜眸色深深的望着远尘，笑了：
“圣僧误会了！本王向来只信自己，从不寻求他人庇护，佛祖亦不例外。所以本王不是来找答案，而是来给圣僧送答案的。”
她不是来问，为何只有她是几百年来，唯一没有抽中上上签的掌权之人？
远尘意外的看着面前，权势熏天凌厉霸气的女人，的确是搞不清楚她心中所想。
“小僧身在红尘外，哪里来得凡尘苦恼？”
“若圣僧没有，又何必叫远尘呢？远尘远尘，远离凡尘！可身在红尘，又怎么躲得开？除非……寻一位真正能庇护你的高人，方可如愿以偿。”
夜珏霜的话又轻又慢，要多引诱就有多引诱。
然而远尘却是轻轻笑了：
“可小僧觉得，世间再无比佛祖更高的神明。”
这是拒绝与她合作了？
真是有点可惜呢！
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和尚。
她是真的不忍心杀他。
“来日方长，本王恭候圣僧的到来。”
夜珏霜笃定又霸气的说完，迈步错身离去。
远尘嘴角一点点浮现出苦笑，再回神的时候，已是听到小沙弥来请他。
“小主持，贵人有请。”
远尘捏了捏手心里的佛珠，终是无奈又快速前往另一个禅房。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预算好，夜珏霜一定会抽出下下签，是最最凶恶的签文，才能毁了她在民间的声望。为什么她只是抽出一根下签？”
贵人急不可待的质问声，刺激的远尘耳膜都疼了。
在想想明明大庭广众被坑害名誉的夜珏霜，却从始至终都对他礼待有加。
远尘心里的天平就有些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