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沁跟萧芷璐开着车一路往西城区的郊外开,西城区这时还得叫西城县,但撤县改区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
这是跟着那政府搬迁,旧城改造一体两面的事,以后管沁都得到西城区来上班。
管家的墓呢,也就在西城区的边边角角上,那地方有个乡叫安乐乡,那地方呢还有座山,就叫平头山,说是那像是一个人的脑袋给削平了。
管沁的爷爷的爷爷就是这平头山的人,后来呢,长毛来了,打起来没办法就跑到市里去了。
为什么还往市里跑?那时得叫城里,那长毛没能攻破北州城啊,就在外面烧杀抢掠的。但也有许多人就做了长毛,跟着长毛一起去北伐了。
像是管父就跟管沁说过,他们爷爷的爷爷的弟弟就做过长毛,后来还被封了王。
只是那都是长毛的后期了,那王不大管用,整个南京城里那王就遍地走,就跟鸭一样。
后来管家就有个习惯,坟墓呢就得葬回到这平头山里,他们还跟这边山里村子里的人论过辈,算起来现在这平头山的那村子的村长,还是跟管沁一个辈的。
就是年纪比管沁大得多了,都眼见快八十的人了,管沁也就管他叫哥。
村支书就年轻多了,也就三十多四十不到,但辈份比管沁还低一辈。
所以管家这死了人呢,是从来不往公墓里埋的,不管是哪一辈的人,之前有没有公墓,那都是埋回到这平头山里。
就一个问题啊,这以前是能土葬的,管父也把墓地给选好了,连管沁的都选好了,可这从几年前开始说不能土葬了,怎么都得火葬,他就有点不高兴了。
以前还都说,这棺材还好没买,要不然得白花一笔钱了,就是这以后都要用骨灰盒了。
这人埋的地方就不大,他还跑去公墓那看过,那都不叫埋了,那就是地面上用大理石给弄几个盖子,把骨灰盒给放到里面。
这哪叫埋啊?
“这事我爸可烦着呢,说是这人要入土为安,哪有入大理石为安的?那都没有什么土可言了。这五行上啊,金木水火土,这土排最后一个,土能生木,要是没土的话,那生不了木,那相生相克就不行了。”
管沁说着就朝后面的管父瞥了眼,嘿嘿地笑。
萧芷璐就低声问:“叔叔还会五行?”
“他哪会啊,他就爱看这些地摊文学,就爱看这种闲书。”
管父也就抱着胳膊睡觉,不跟他们争,这开过去也有二三十公里呢,到平头山脚下还没办法往里开,那里路没修通,还得走过去。
那山里也不是都姓管,还有好几个姓的,听说也有几个是在外面做干部的,这恐怕都要回来扫墓吧。
就是管家除了他们,其余的都凑在一起,在清明那天就来过了,也就没赶着跟他们再来一趟。
这扫墓这种事,也不讲究来几趟不来几趟的,要是忙的,那就是清明一趟,要是有心呢,那至少得来两趟,这过年的时候还得来一趟。
管沁把车开到山脚下,就看到几辆别克商务车也停在那里,还有一辆奥迪,一辆宝马。
他就把车并排停下,跟着就看到商务车里走下来几个和尚,都穿着很正式的法衣,手里拿着木鱼。
他就想这还要做法事?
想着也管不了人家的祖宗,就在这旁边的杂货铺里买了些香烛纸钱,买了一束花,让萧芷璐给捧着。
这就踩着这山路往那山后头走。
要说没路也不是完全没路,这路呢都是些砍柴的人才能走的,要是骑摩托,还勉强能走,但也得小心。
这昨天才下的雨,现在虽然出了太阳,可那路还是滑得很,走路都得小心,还不要说是骑摩托了。
但走了几步还是看到了不要命的,骑着摩托就往山上跑。
这平头山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也就是一眼望不到头,大约就有点像是几个山包连在一起。
管沁也不清楚这算起来得有多大,小时候他总是不觉得累,但跑起来觉很宽敞就是了。
他这忙得也有两三年没回来扫墓了,再走过来,就觉得这边山还挺陡峭的。
他就一手扶着萧芷璐,一手扶着母亲。
就看到身后那些和尚也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一帮穿着黑西服的男男女女。
就这么瞄一眼,也认不出来是哪里的干部。
至少不是市里,也不是管沁经常来往的那几个部门的。
“这都要怪老于,这什么地方不好,要挑到这个地方?这地方就抬头不见天日,还能说得上风水好?”
这抬头倒是没什么阳光,全都被平头山上的大树给挡住了。
不像公墓那边,墓园里全都是一个个的石碑,可没有一棵树在中间,要是顶着太阳,那都得晒得毛都要焦了。
“你少说两句吧,人家孩子就在前面呢,再说了,你让于老大听了怎么了?你说他弟弟,小心他收拾你。”
这话说出来,那先前开口的人才噤若寒蝉般的把嘴给闭上了。
管沁就觉得奇怪了,那姓于的应该是有几兄弟是吧?那于老大自然是老大了,那死的是于老几?反正不管是老几,他应该就埋在了这平头山吧?
他又是从哪里得知这平头山的风水好的?
这地方风水在管沁看来,是绝对称不上好,要不然他爸还用得着卖馄饨?要不早就发达了?
他呢,在重生前也就是一个小科员,就一路走下去嘛,那到顶也就是一个正厅,马上就要升副部。
重生后嘛,虽然是肯定不用花那么长的时间才升正科了,现在已经是正科了,那就是正厅,也最多就十年时间吧。
可这跟风水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这姓于的叫法师,叫和尚来给他弟弟做法事,那表示他就信这个呗。
那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这百种米百样人,吃什么样的米就养什么样的人不说,就是同一种米也能养出不同的人啊。
“还要多久?”
管沁看他们不说话,就问父亲。
“翻过那个山头就是了,你都忘了?”
管沁忘没忘不说,就看着那不远处的山头,好家伙至少还得一小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