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明亮是打算立大功了，把这跟假建材有关的干部全都交代了。
江阳乡上上下下，快五十名干部都参与其中。
有的就逢年过节拿些吃的喝的超市的购物卡，有的呢，占据着重要的岗位，于山就直接送钱。
像屈明亮、蒋晓江这种更重要的，那就直接拿厂里的干股，每年就等分红。
几年下来屈明亮这边分了快两三百万，蒋晓江也有近百万，倪振声少一点也有几十万。
“能有这么多钱？”
郑严河瞧着统计上来的数据，非常吃惊。
就一个小小的江阳乡啊，整个乡一个的财政收入才多少？还不如青溪呢，也就百八十万吧？
“要不怎么说是三省交界最大的假建材基地，他们光是假水泥一年就能卖十万袋以上。全都是换了包装，渗了东西的，粘合度完全不达标。”
管沁就把他写的分析材料递到郑严河的跟前，指着下边的几条说：“根据相关部门的测算，这次宁静花园的事故，主要的就是在水泥上。”
郑严河沉痛地说：“死伤惨重啊，我们必须给北州市民一个交代。”
“是啊，”徐定东也说，“我建议同时把省二建负责的工程全都向市民公布，所有工程重新测算重新勘察，看有没有质量问题。”
管沁就斜他一眼，省二建又不是专门搞豆腐渣工程的，重点是那个马北坡，他负责采购的建材有问题，就把他负责的工程公布就好了。
郑严河也觉得过犹不及，要按徐定东的想法来搞，那必定牵扯太广，省里也必然会有人出面来说合。
况且，这种事，一个是要让市民安心，第二个是要处理得快，不能拖太久。
“那个负责人叫什么？”
“马北坡，他在省二建的工程里，负责的项目就三四个，也不是每一个都用了假建材。”
管沁这时也顾不得给徐定东面子了：“我看就从他身上着手，他人也被拘留了，回头我再写一篇文章让饶部长审一审送到日报那边，明早发了好安抚人心。”
郑严河这才满意地点头，管沁才是稳重的作法。
徐定东想干什么，郑严河不是不知道，他是想借这个机会试一试石晓越那边的态度。
石晓越那边传闻省里的关系是靠近国资委出身的那位省领导。
那省二建可是铁铁的省国资委的下属公司。
就是这试得有点太早了，跟石晓越的关系才融洽起来，没必要再起什么争端。
何况，郑严河不是没有渠道去查清石晓越的底子。
徐定东出来后就对管沁说：“你觉得你徐叔动作太快了？”
“市长现在打算先静一静，徐叔，你也先把手头上的事先办了再说。”
徐定东微微点头，他也不能操之过急了。
想逼着石晓越能把常委给他，那也得等常务副市长到手再说。
“宁静花园项目要推倒重建了，里面用的全是假水泥，一栋楼都不能要了。”
管沁叹了口气，这接手星锐就摊上这种事，也算是倒了大霉。
可就算设计院、工程公司评估说能住人，也没人敢住了吧。
就是这一推倒，几万平的住宅楼说没就没了，这光是成本就过亿了。
虽然这里面涉及人的中还有包工头，几乎所有人都被抓了，就前期花的一些钱，真正投下去的成本是没过亿的，也就大几千万。
可这钱也是钱啊，北州可穷得叮当响呢。
最重要的是像马北坡这些违法所得，都得交到中央国库。
“晓越书记跑省里要钱要得怎样了？”
石晓越跟宁都是想要到许昭华案子里贪污的钱。
这钱是要收到中央国库里的，跟所有的案子一样，可石晓越想让省里跟中央说，考虑到这是北州的贪官，能不能把钱返还到北州。
毕竟又不是没有特例，这钱拿回来，对于北州的建设是有极大好处的啊。
“难，我也没问他。”
郑严河皱眉。
这是要钱，这不是什么别的事。
钱这种东西，无论到了谁的口袋里，想让人再拿出来，那就跟原谅杀父仇人的难度差不多。
“省里要跑不下来，晓越书记不会跑京城吧？”
“你以为跑京城就能跑得下来？”
郑严河抬头说：“我印象中把贪污所得返还当地政府的事只有一两次，剩下的都是由中央财政到年底做预算时，再重新调配，也不会特别照顾到当地政府。”
管沁装作不懂的样子：“那这有点打击当地政府查处腐败官员的积极性吧？”
郑严河微笑说：“不是那么好查的，就是查到了，也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但相比较廉洁这方面，上面在现阶段考虑的还是各地官员执政能力的强弱。”
“执政能力？”
“现阶段最重要的就是GDP的增长率。只有增长率上去了，就业率、财政收入、税收、城市化等等，才能一步步的跟着上去。”
郑严河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的饮水机旁倒了杯水，眺望着窗外说：“就是考核的方面太单一，太注重经济层面，所以在某些方面就有些缺失，就光是经济层面，有些地方官员也会造假。”
管沁装作吃惊道：“这也能造假？”
“只要是数据就都能造假，唯一不能造假的是发电量、用电量。”
郑严河抿了口水继续说：“工业用电量的强弱，直接就能看出一个城市的工业产值高低。或许可以说还有效率方面的问题，但是单位效率，在同一规模的城市里相差是不大的。你翻一翻去年的GDP增长率，有的兄弟城市工业规模跟北州差不多，增长率高了一倍多。用电量却比北州还低，这说明什么？”
“注水了？”
“注得非常严重，”郑严河笑说，“但也不会有人去戳破，反正你今年注，我明年注，心昭不宣就是了。”
“所以晓越书记跑不下来钱？”
“所以钱的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了，”郑严河放下茶杯说，“有钱才能发展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