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市长办公室门外，同样在等候的徐藏林给管沁递了个笑脸，又朝萧芷璐暗戳戳地指了下。
大意无外乎你小子行啊。
管沁想给他竖个中指，还是先忍住了。
“你爸还在里面呢？”
“都聊半个多小时了。”
徐藏林等得心急如焚，可也不敢做什么，只能干等。
往往聊得久，要就是话很投机，要就是有很难解决的地方，双方在拉扯。
管沁深知徐定东的为人。
以前郑严河还是无足轻重的副市长，他一个高新开发区的区长，心头虽然不大把郑严河放在眼里，也不会得罪什么。
双方交往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正常的公事往来，绝不会有私交。
郑严河代理市长的第二天，他就跑上门来，就算他能快速调整心态，姿态上多少会有点别扭。
起初也就是试探，郑严河试他能不能成为自己的班底，徐定东也试郑严河，看他值不值得投靠。
一试恐怕就少说要十几二十分钟。
剩下十多分钟，多半就是郑严河试出徐定东的意向之后，给他出考题了。
“西城高新开发区，签订的投资协定需要尽快落实，不能因为市里有了变动就影响了外商的投资计划，你也要多跟他们接触，让他们安心。”
郑严河微笑着说。
他手边摆着一壶茶，两块绿豆糕，耽误了饭点，总要填填肚子。
徐定东连连称是：“我一定跟他们打好交道，让他们放宽心。”
“那就先这样吧，中午也不留你吃饭了。”
“是，我有消息回头再跟市长汇报。”
门开了，徐定东朝徐藏林使了眼色，脸上无悲无喜，快步走向楼梯。
“芷璐啊，你跟小管怎么过来了？”
“姐夫，我们把东西拿到了。”
徐家父子身子一顿，徐藏林就要回头去看，只看到门关上，人都进去了。
郑严河找出一副手套，把办公桌面清理干净，才从木匣里拿出板桥真迹，徐徐展开。
书卷上，笔力坚卓，章法连贯，又像是信手拈来，自然清新，毫无阻滞，看得郑严河目不转睛。
管沁心思却不在书法上，他留意到文件筐里摆在最上头的一张纸。
上面粗略的写着一些人名，大概都是需要调动的处级副处级干部。
市里的一二把手全被带走，拔出萝卜带出泥。不说整个北州人人自危，至少有一部分必须要清理出队伍，省里也会提前跟郑严河知会。
通过人事调动来树立威信，也是一种常见的做法。
管沁能记得几个名字，再加上纸上的姓名，大约有六七个局领导要换人了。
详细名单他也记不大清，倒是几个县里区里，甚至乡镇一级的变动他能记住。
像是青溪镇，徐藏林原本调去青溪做副镇长，排名比较靠后，后来到提到第二位了，负责的具体事务也变得重要。
这也让徐藏林有了发挥空间，成了他仕途重要的起点。
“那晦空肯定跟管师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然连我们书画院的院长想看，都求了他一年他才答应。”
“别瞎说，”郑严河也跟萧芷璐一样，想了解清楚，“你实话实说，有没有打着我的招牌威胁人家？”
管沁摆着双手：“那肯定没有，借我个胆我也不敢。”
郑严河皱眉道：“知道你不敢，那你说说晦空为什么要借给你板桥真迹？”
要管沁敢在还不算他郑严河的人时就敢扯虎皮拉大旗，那此人肯定不能用。
“那我说实话了啊。”
“快说！”
萧芷璐都想一路了，脑汁都快成豆腐脑了。
“这是个秘密，”管沁小声说，“晦空有个儿子……”
“什么？！他一个和尚在外面有儿子？”萧芷璐都快跳起来了。
“是他出家前的儿子，”管沁解释说，“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就他过世的师父，加上我和他老婆，他儿子自己都不知道。”
“那这有什么，这都出家前的事了，对吧，姐夫？”
郑严河当然不会像萧芷璐一样单纯。
像九重禅院这种名刹，在选住持时，一般不会考虑出家前就结过婚的，更不用提还有个儿子的。
怕的就是六根不净，佛心不坚。
晦空的事要捅出去嘛，多半他和尚还能做，住持就做不了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管沁郝然道：“有次我去禅院闲逛，碰到晦空在给家里打电话，我不是有意偷听，谁知他张嘴就喊‘不能打工，我晦空的儿子一定要读书’，我就挪不动脚了。”
萧芷璐哼道：“到底是偷听，不道德，你们不说有过命的交情吗？”
“涉及到儿子，那不过命吗？”
管沁快编不下去了。
郑严河也笑了，事情说来也够意外的。
“有一周时间就够了，一周后你来把真迹送回去吧。”
中午陪着郑严河、萧芷璐在政府食堂吃过饭，管沁就安然地回科室去了。
他心中既不存在太高的期待，也不认为郑严河是薄情之人。
倒是早就准备好的那份礼物，暂时是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那是份关于整个北州的官场人事分析和经济发展规划。
既有宏观方面的，也有微观方面的。大处能跟国家战略联系到一起，以高屋建瓴的视角格局来看，可行性也极高。
微观上呢，细到一些局处办的个人的能力性格家庭背景。
其中有一大篇幅都涉及到徐家。
当中也有很大保留，却足够让郑严河在北州执政数年无碍了。
但确实时机不到，现在拿给郑严河，郑严河不把管沁当怪物，就要把他关进精神病院了。
整份资料也并不一定要给郑严河，也是管沁对于当前局势的总结归纳，写下来好心里有底。
至于郑严河那边嘛，或许将整份资料拆分成数份，遇到合适的时间点，递一份上去？
“行啊，老管！”
徐藏林一巴掌拍在管沁的肩膀上。
要不是管沁虎背熊腰，徐藏林弱柳扶风，能把管沁拍显示器里去。
“说说，怎么把市长家的小姨子追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