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谁说的?”
郑严河第一时间要确定消息来源。
不能因为管沁一句话就乱了心境。
“我有朋友在东湖饭店,他们办入住手续的时候,他注意到在新闻里见过其中一位,就好奇打电话问我。”
管沁的说辞漏洞百出,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按常理说,他们过来市委市府都要派人接待,消息早在一周前就会传开。
没接到通知,必然会有大动作。
郑严河朝管沁深深地一瞥。
管沁的政治敏感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无论管沁说这句话的意思是通风报信,还是卖弄小聪明,都表明了他一般的公务员不一样。
他至少敢对郑严河说这句话。
管沁也在通过郑严河的神态,揣测郑严河的心思,甚至还有点紧张。
“你在这里等着我别走。”
郑严河出了会议厅,他需要通过别的管道来证实管沁的消息。
十几米外,站在坐席一旁走道上的徐藏林眼里闪着光。
“老管行啊,跟郑副市长都搭上话了,有前途。”
老冯呸道:“有个屁前途。郑副市长在副市长排第三,前面还有龙副市长、杨副市长,分管的都是些没分量的单位。就是郑副市长爱好书法,看管沁字写得好才多跟他说几句话。他管沁想巴结上郑副市长,做梦呢。”
徐藏林斜他眼说:“老冯,好像咱们局就归郑副市长管吧?”
老冯瞬间哑然。
“恐怕以后你想拿捏老管都不容易了。”
老冯心头一揪,难道要失去科室里最后一个能拿捏的对象?
管沁安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主席台上的动静。
由于几位重要人物迟迟不到,有几位叫来秘书去打听情况。
台下的几百位委员,也都察觉到气氛异常,纷纷在那嘀咕。
唯一知晓内情的恐怕就是管沁了。
什么朋友在东湖宾馆的话,都是他瞎编的,估计郑严河也不会找人去问东湖宾馆有没有人认识他。
再过一个小时,郑严河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哪还会管这个。
郑严河回来了,神采飞扬,又想要压制心头的喜悦,只能稍微绷紧面部肌肉,表情不免有些严肃。
吓唬人自是可以,管沁要配合他,只好装得诚惶诚恐的样子。
“郑副市长,我说错话了?”
“没有,你很好。”郑严河看他像被吓坏了,就松弛了一下神经,不自觉地露出笑脸,都落在管沁眼中。
看来消息是确认了。
郑严河心情舒畅,想到刚才那通电话里得到的答案,一扫昨天丈母娘遇险的晦气,眼神变得异常柔和。
“你昨天在联华超市救了一位老太太一位女大学生?”
“这个……”
管沁挠头憨笑:“就是路过,郑副市长怎么知道的?”
郑严河可不会被他的憨态骗过,但也猜想不到管沁是事先知情才守株待兔。
“你救的是我丈母娘和小姨子。”
“啊?”
管沁一脸震惊地抬起头,完全不像是装的。
“我不知道……”
“行了,”郑严河拍拍他的肩膀,“我丈母娘想亲自感谢你,晚上就约在市府宾馆的金桂厅,记住了啊。”
“这,这不用了吧?啊,好,好,郑市长,我准时到。”
郑严河回到了主席台,思索着管沁刚刚的模样,猜他多少是受宠若惊,多少是故作乖巧,竟一时分辨不出,不免摇了摇头。
猛地又想到管沁最后那句话,竟把副市长的副字漏了,是有心还是无意?
管沁却是另一番心思。
郑严河比预想的更难接近,还得要继续落子才行了。
毕竟他这棵大树,根系发达,扎得又牢,既稳又深。
二十年后更是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护荫无数啊。
“老管,你跟郑副市长在讨论书法?”
徐藏林憋不住凑过来了。
“郑市长字太严整,横竖撇捺间少了活泼,又不见锋芒,想跟我学习。”
前面的徐藏林听得一头雾水,后面他就想打人了。
“滚蛋,郑副市长还要跟你学书法,你少来了。”
两人笑着打闹,看得老冯双眼冒火。
都快一个小时了,几位重要人物还没到场,所有人都有点预感不妙。
负责主持的市委秘书长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进进出出好几趟,别人问他,他也是无奈摊手。
就在人人都胡乱猜想时,门帘一掀,十多号人走了进来。
主席台上的众人,心都陡然一跳,认出前面的二位,纷纷站了起身。
“马书记、洪部长,你们怎么来了?”
马书记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点了几个人,马上就有人上去把人带走。
主席台上一下少了四五人,剩下的人都心惊不已。
洪部长朗声道:“北州书记、市长正在接受调查,现由郑严河同志代理市长职务,其余事项见公告。”
什么?!
洪部长的话不啻是在现场扔下了一颗炸弹。
会场就像热油里倒了水,哗啦啦地炸开了锅。
“怎么会?出的什么事?”
“竟然在换届的关键时刻把人带走,这,这也太意外了。”
洪部长朝会场环视一圈,才又静下来。
“任何人都不能无视组织纪律,反腐倡廉是事关国计民生的第一要务,你们都要牢牢记住。”
说完,洪部长跟郑严河热情的握了握手。
又交代了几句省里对他的期望,才带着人离开。
郑严河此时早就沉静下来,一面示意照议程继续举行,一面走到了主席台的正中央坐下。
面对着下方各种的不同神色,他显得既坦然又稳健。
仿佛这个位子早晚都是他的,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为什么会是他?”
徐藏林喃喃自语。
郑严河头上还有两位副市长,其中一位还是常务副市长啊。
管沁淡淡地说:“郑市长是三年前空降过来的,在本地没有根基,是他的优势。”
徐藏林想了想,默默点头。
“也是他的劣势,政策推行上会有难度。”
管沁又说:“需要有人帮郑市长抽丝剥茧,统筹分析,才能做好政策的制订执行。”
徐藏林心思又活了,这不是说的他吗?
他也不知道,管沁是在说自己。
他早就准备了一份礼物要送给郑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