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春风拂柳,小河堤旁传来一阵悠扬的口琴声。
伴随着口琴吹奏的乐曲,徐晓慧轻声跟着哼唱这首《送别》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惟有别离多...”
一曲吹罢,晓慧扭头看向陈河:“你吹的真好听。”
陈河年轻的脸庞因为心上人的夸赞而微微泛红:“你唱得也好。”
两人相视一笑,陈河掏出一块儿手绢仔细的将口琴擦干净要还给徐晓慧。
徐晓慧不肯伸手:“你吹的比我好,这口琴就送给你了。”
“这不好。”
“哎呀,你就拿着吧,如果有时间,我还想跟你学学这首曲子怎么吹。”
陈河听出了徐晓慧的弦外之音,握着口琴的手有些用力,激动的心都跟着砰砰的跳动。
自此之后,离师范大学不远的小河堤旁,时常能看到两个年轻的身影。
这个时候的恋爱,是内敛而羞涩的。
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们才敢偷偷的牵一牵手,借着学习口琴的名义单独在一起散散步。
此时的徐晓慧满心都是对爱情,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只是这份美好,在陈河去过一次南湛后,隐隐发生了一些改变。
从南湛实习回来的陈河,跟她约会时经常谈起那个地方的贫穷和落后。
听他描述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们,徐晓慧也心生怜悯。
但她没有想到,大学毕业之后,陈河没有留下,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跟她留在秦川,当一名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
而是选择了要去南湛贫困山区里支教...
下定决心的陈河,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光辉,他的眼神里透露着坚毅,仿佛带着一种使命感,让他为了这个决定不顾一切。
徐晓慧想要阻止他,可当看到陈河跟她据理力争,又因为不舍分离而露出的纠结表情时。
突然又觉得,或许她爱上的,就是陈河的这种想要帮助别人的精神。
他一直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啊,如果他甘愿跟自己留在秦川,过普普通通的日子,那么或许他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陈河了。
但是他们从前的承诺呢?徐晓慧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放手让他走。
还是留下来,满足自己的对于平稳生活的渴望。
陈河没有给她太久纠结的时间,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只是那句冷酷的话,陈河没有说出来而已。
他回家住了几天之后,带着证件偷偷的走了。
徐晓慧找到他家里时,他已经走了几天。
这让徐晓慧无比的伤心和失望,她突然觉得,他们的爱情是如此的脆弱。
分别的日子,再不如当初恋爱时感觉那般匆忙,好似每天都不够用一样。
陈河离开之后,徐晓慧踏踏实实的工作,每天在忙碌和思念中度过。
是的,即便陈河不告而别,徐晓慧依旧想念他。
大约一年左右,陈河从南湛回来了一次,看望他的父母,也顺道看望了徐晓慧。
这个时候的陈河,人瘦得可怕,也黑了很多,眼神中多了许多莫名的东西。
徐晓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是他不告而别后两人第一次见面,陈河有些拘谨,因为他不知道徐晓慧是不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不再爱他。
如果是那样,陈河也决定以后不再打扰。
可见面之后,徐晓慧因为思念,忍不住扑进了陈河的怀里。
嘴里只是不停的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怎么瘦成了这样?”
陈河的眼泪滚滚而落,他没想到晓慧还会原谅他,关心着他。
于是又跟徐晓慧立下了一个承诺:“我跟我爸妈那借了两万块钱,等这笔钱用完了,我就回来,跟你结婚。”
那一天,两人又来到了秦川师范大学的校外。
在那条小河堤旁,陈河给晓慧讲了许多南湛的事情,这个善良的女孩也明白了陈河坚持的意义。
她爱的人是伟大的,他想要改变那边的恶习,他要做的事情,会拯救很多人。
分别前,陈河再一次用口琴吹奏了一曲《送别》。
晓慧流着眼泪说:“我不喜欢这首曲子了,送别不是好兆头,我只希望你能尽快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
陈河答应了她....
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后来一直到死,都再也没有回过秦川。
陈河离开之后,跟徐晓慧始终保持着联系。
他们之间常常写信,每个月都写。
陈河说他现在待的那个地方没有办法收信,给徐晓慧留的地址是附近镇子里邮局的地址。
就这样靠着信件,两人彼此诉说着心中的思念和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这些信件,似乎成为了彼此坚持的养分。
徐晓慧知道陈河在那边过的很苦,那里的人没有文化,不允许孩子学习。
陈河为了让那些孩子可以坐进学堂里念书,而不是跟着大人去做违法的事情,投入了许多的精力和金钱。
徐晓慧心疼他,省吃俭用,省下自己的工资给陈河邮了过去。
她并没有陈河那么伟大,只是不忍心他吃苦,脑海中总是浮现他上次回来时的样子。
直到有一次,陈河的信没有按时到,徐晓慧有些待不住了。
因为之前的几封信里,徐晓慧感觉到了陈河的情绪似乎已经不对了。
他提起南湛的那些人时,从一开始的怜悯,变成了后来的愤怒。
陈河说他恨自己为什么劝不醒他们,也恨那些人为什么要带着孩子们种植罂粟。
徐晓慧担心陈河的变化,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他,找到他之后,带他回来。
知道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徐晓慧偷偷的辞职偷偷的去了南湛。
她只有陈河收信的镇子地址,于是找到了那,然后开始打听陈河的踪迹。
那个地方,对于徐晓慧来说十分的可怕。
镇里会说普通话的人不多,街上有很多黝黑瘦弱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像是饿狼。
徐晓慧害怕了,她想要回家,可一想到陈河或许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又坚持了几天。
直到有一天,有个留着古怪发型,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找到了她。
说是可以带她找到陈河。
那个人说,他叫马刀,是陈河的好朋友。
马刀说了一些关于陈河的特征还有事情,徐晓慧便知道他没有说谎,他真的认识陈河。
他还告诉徐晓慧,陈河烧了山民种植的罂粟,被打的很惨,受了很重的伤。
徐晓慧听完之后,急得哭了出来,跟着马刀的安排的两个人匆匆走进那片通往大山的森林....
穿山越岭,道路很难走。
四周都是同样的景色,徐晓慧不知自己走了多远,走到了什么地方。
只是她越走越心慌,带着她的两个人脸色严肃,看她的眼神变得可怕。
等她想要回头的时候,却已经回不去了。
一把刀插进了她的后心,紧接着一根棒子狠狠的砸在她的后脑,倒地的一瞬间,徐晓慧似乎看到眼前的树木变得张牙舞爪。
一会儿变成了陈河,一会儿变成了父母,一会儿又变成了那条春意盎然的小河堤。
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了那首《送别》,忽远忽近,琴音清脆的随着河水流淌。
流淌的速度如同她身体里不断往外溢出来的血液....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过去跟陈河在一起的一幕幕,不断的在眼前浮现。
徐晓慧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自己?自己只是想见见陈河,问一声他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不是陈河的朋友吗?
“对不起了姑娘。”
马刀从林子深处走出来,摘掉了徐晓慧头上漂亮的发夹握在手心里。
他面色哀伤的伸出手,在徐晓慧的眼皮上抹了一下,帮她合上了眼。
“世上不会再有像陈河这样不为利益却能这么固执的人了,所以只有你死了,他才会真的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