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奇水缓缓摇头：“我儿子身上没有胎记。”
淋浴的水一直开着，龙和玉站在水流下面，静静的看着赵奇水。
细密的水流从他头顶冲下来，顺着额头，眉毛，眼睛往下淌....
“先洗吧。”赵奇水转身离开了浴室，挺直的背瞬间驼了下去。
他来到房间的窗口，推开了窗户，从兜里摸出烟来点燃。
夜里的风有些湿湿凉凉的，他们的房间在第七层，这个高度的风很大。
赵奇水的心态，在这一刻有些崩溃了。
看着外面的夜色，还有黑暗中的那些灯光，他甚至有种想要从这里跳下去的冲动。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他啊？不断的给他希望，又不断的让他失望。
让他多期待几天不好吗？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啊？
一支烟点燃之后，掐在手里，被风给抽光了。
等到赵奇水回过神，指间只剩下了一个烟蒂。
他回过头，洗过澡的龙和玉又换上了那身从家里跑出来时穿的脏衣服。
身上的水也没擦，衣服都湿了。
赵奇水关了窗户，走到衣柜跟前，取出一件酒店提供的浴袍。
“把这个换上，睡觉舒服点。”
龙和玉站在那，伸手接了，却没有像刚才洗澡时那样痛快的脱掉衣服。
赵奇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鉴定结果不是还没出来么？就算咱俩不是亲爷俩，也不要紧，认识了也是缘分。”
龙和玉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这一回，没有水流把他的眼泪冲走了。
“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孩子？我就想问问我到底是怎么丢的？”
赵奇水把他拉到床边坐下：“你养父养母对你还好吗？”
龙和玉点头：“跟其他那几个被卖到村里的人比，他们对我算是不错了，还让我上了几年学认识了字，给我盖了新房，也说了亲。”
“那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这样，可是他们不让我走，我想外出打工都不行，他们把我这一辈子都安排好了。”
龙和玉抱住了头：“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我想找我亲生父母，就算他们不要我，我...”
赵奇水叹了口气：“哪有父母会不要孩子的？你别想那么多，咱们还是等等鉴定结果，如果不是，叔帮你找父母，你身上有胎记，好找。”
龙和玉放下手，抹了把眼睛：“我要真是你儿子多好？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
这一夜，赵奇水跟龙和玉都失眠了，两人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床上。
天亮的时候，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
今天是清明节，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酒店。
赵奇水有很多年没去老家给爹妈扫墓了，就算是他有事情回老家办，也从来不去祖坟那。
他总想着有一天把赵岩找回来了再去，否则他就觉得没什么脸面去见爹妈.....
丹河那边也下雨了，何树跟齐雪一早起床，简单吃了点早饭，就带着伞一块儿下了楼。
街道两侧不少店在卖纸叠的金银元宝之类的祭祀用品，墓园里不方便烧，虽然有指定的位置，但何树也从来没买过。
他跟小姨照例是去了花店，选了两束素净点的鲜花带上。
齐雪又买了一些齐悦以前喜欢吃的水果，搭了车前往墓园。
齐悦下葬后，这还是齐雪第一次来墓园看她，跟着何树走到墓碑前，齐雪站那看了好久。
然后蹲下去把水果一小堆一小堆的摆在前面，像一座座小塔一样。
何树照例是先检查一下，然后掏出手绢擦了擦墓碑，雨水把墓碑洗的很干净，没有擦到什么灰尘。
把花摆在了两旁，他听到旁边有来扫墓的人，对着墓碑低低的念叨着一些生活琐事。
何树也想跟妈妈好好聊聊他最近的情况，但到了这里，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姐，你儿子现在出息了，还帮忙破了大案子，这小子的前途你不用担心了，差不到哪去。”
齐雪突然开口，何树扭头看她。
“咱爸是真的老了，尤其是今年，耳朵聋的厉害，说话总打岔，哎，我突然觉得他真的是个老头了，以前还没觉得咱爸老...”
“大哥可能又要被处分了，他就改不了那个毛病，这要放从前都得给他枪毙了。”
“都是老周害的，对了，你还记得周震声吗？就是以前总给你买糖糕不给我买的那个...”
说到这，齐雪把何树的脑袋扭过去：“小孩儿别听。”
何树：“......”
齐雪不让何树听，但也没继续说周震声，而是又说起了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
何树静静的听着，又看了眼旁边来扫墓在那里念个不停的阿婆，突然觉得小姨跟这个阿婆有点像。
唠叨了许久，齐雪拍了拍墓碑：“我以后就留在家里了，会经常来看你的。”
说到这里，雨有些大了，齐雪问何树：“你不跟你妈说点什么？”
何树摇头，他想说的都被小姨说完了。
“那走吧。”
何树又看了眼墓碑：“妈，我走了。”
何树的话没有人回应，只有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啪啪声....
清明过后，何树跟夏苗回学校继续上学。
南湛那边的新闻，从最初的轰动全国到现在已经逐渐平静。
外面的普通百姓不会知道这一次南湛的变化有多大，几乎整个南湛zf上下干部都被清洗了一遍。
因为多年遗留下的沉疴加上地理位置，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一定还会有铤而走险的人。
但至少最近几年，那边应该会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太平。
普通百姓们当做茶余饭后的热闹消遣看，顶多跟着骂一骂那些毒贩子害人不浅，骂一骂那些贪官贪了那么多民脂民膏，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明白，这一次的大力整治，牵扯到了多少人，倒台了多少人，涉及到的金额有多么巨大。
随着一件又一件新闻被爆出来，南湛热度渐消后，参与其中的那些人也该论赏罚了。
周震声这次有多大的功劳，何树并不知道，但他却从小姨口中得知，周震声已经申请提前退休了，就是不知道上面会不会批准。
小姨也在等新的任命，这段日子她根本没关心自己会去哪个部门，对她来说似乎哪里都一样。
可能目前何树身边的人，只有大舅的处罚是来的最快，最直接的，他被停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