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树进去之前,还是走了一遍手续流程。体检比之前更严了,且没有任何关照。
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来干什么,此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第一次服刑人员。
裸身转圈,蹲跳,然后面对着墙,抱头跪下,两腿张开。
体检医生在一旁仔细检查,连头发丝都不放过,检查一项便在记录表上记录一项。
冰凉的胶皮手套,仔细的搜索了他身上任何可能会藏东西的地方。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但此时何树依旧控制不住的掉了一滴眼泪。
尊严,早已从他的世界中被剔除了....
之后剃头,冲凉水澡,然后发了一套囚服,带编号的。
全部弄好后,就进入监队了。
入监队里面跟看守所差不多,但比看守所还要严,是所有新人必须待的地方。
监舍里还有舍长,也叫做号长,负责管理新人。
想想这座监狱里,收揽了附近乡镇县所有的服刑人员,三教九流,一应俱全。
这里面就是单独的一个社会,人情世故也在这种地方充分的体现了出来。
第一天入监还好,环境比看守所不差。
舍长没给他下马威,也没问什么问题,安排了睡觉的位置,还有物品摆放的位置。
面对新的环境,何树非常的听话,他知道自己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无依无靠,没有任何关系。
牢记着唐参跟24号大哥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唐参也不会再用提审的名义来见他了,之后的一年半里,何树只能依靠自己。
第二天,从早饭后所有新人开始站队列。
整整一上午,这个时候也是新人们正式认人的时候。
有同乡关系的,同学的,或者混社会有点名号的等等都被舍长一个一个的叫回了监舍。
而像何树这样举目无亲的,足足站了一上午,一动不能动,站的脚跟生疼,小腿僵硬。
早饭何树只有一碗清澈见底的稀饭,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挨到午饭时间,结果只分到了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馒头。
松松软软的一个小馒头下肚,就跟没吃一样。
打饭是个好差事,要号长的心腹才能干这个活。
他们下手很准,眼神也好用,给谁的饭从桶底捞,给谁的从上面撇,只需要一眼就能把握住。
何树这样的,自然就是从上面撇的,盛到碗里清澈的像水一样。
挨饿,这并不是最难熬的,上厕所依旧是个最大的问题。
入监队里的厕所比之前看守所里的要大,也没有跟监舍在一起,而且不止一个蹲坑。
但却是何树见过的最脏的厕所,因为人多,冲水是定时且不及时的。
那里的味道,都辣眼睛,根本不能往下看。
而且蹲坑之间也没有任何隔断,对面有人盯着,两旁也有人,门口还有排队的在不断的催。
上厕所的时间是固定的,每天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不管你是大是小,每次不能超过三分钟。
都说人有三急不能等,但进了监狱,就连拉屎放屁也需要在规定时间之内,这就是违法的代价,失去的已经不能用自由来形容了。
在入监队里,何树看上去还是像个学生,一个月的看守所并没有改变他身上的气质,这也让他看起来最好欺负。
所谓的欺负,并不是之前何树害怕经历的打骂,而是在生活上。
无论吃饭,洗澡,上厕所,他都是最后一个,分的食物和时间最少的一个。
而列队站排,他总是要站到最后时间结束。
吃不饱还要站最久,不过三天,何树就饿得头晕。
好在,他的刑期短,不用在这里待太久,第四天,面色苍白显得越发瘦弱的何树,被带离了入监队,进入了劳动大队新人监。
......
新人监的环境,比入监队要轻松一些,最让何树高兴的是不用再站队了。
吃的也比之前强多了,至少不会再饿得头晕眼花。
因为到了新人监就要开始上工了,进工作监区学着干活。
这一道道的过渡期,主要是为了让犯人更适应监狱生活。
新人监也叫劳动大队,培养新人学会劳动,活就是踩缝纫机。
每天除了学习思想教育,早饭后就要到监狱内的工厂学习,每天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
要争取用最短的时间从新手变成熟手,然后等换到老犯监区,就可以用劳动来换取积分。
积分是获得减刑的重要条件,不过像何树这样判个一年两年的,没什么减刑的机会。
只有那些判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无期的,可以通过拼命干活,多干累活,复杂的活来换取分。
像何树这样年轻的基本都会被分去踩缝纫机或者搬运,一些年纪大的,或者有残疾和病的,就会干些轻松的。
比如剪线头或者整理,叠衣服之类的。
新人都是不会踩缝纫机的,有专门的老犯来带他们,教他们。
几个人围着一台缝纫机,先看,先听讲解,然后用碎布头试。
就这样,何树慢慢的开始了监狱打工生活。
他不争不抢,专心学习,表现的最好,也最听话,在监舍里就像是一个小透明。
但在这种地方,老实听话并不代表就能受到优待。
相反,就算规定再严格,依旧会有人欺负人,但何树无论是上厕所没尿完就被人挤走,还是吃饭的时候被人拿走唯一的干粮都选择了默不作声...
何树进新人监第四天,他的生活迎来了转机。
监舍里来了一个大哥,故意伤人致死进来的。
这大哥是当地人,还很有名气,何树听到有人叫他锋哥,又或者是冯哥?
因为这里很多人普通话并不好,所以何树也听得很不是确定,只能暂时当做是锋哥。
号长以及其他人当地人都认识锋哥,锋哥是那种就算没有见过,也听过名号的人物。
锋哥看起来三四十岁,个子不高,但很有气势。
他这次是因为打人,不小心手重把人打死了才进来的,不知什么原因只被判了二十年。
像锋哥这样的人,无论是在里面还是外面都很吃得开。
跟何树这种小透明不一样,大哥甚至不用踩缝纫机,号长给他分了一个整理衣服的活。
他就坐在那里,愿意动就叠几件,不愿意就坐着。
吃饭的时候还可以加菜,而且有单独的炒菜吃,那个味道在食堂里十分的勾人。
锋哥也很大方,下工后,会发零食还有香烟给监舍的人。
当然不是谁都有,而是跟在他身边的人才有。
就这样,何树看着大哥从进来不过短短几天工夫,就在监舍里又收了一批小弟。
何树本以为自己不会跟这样的人有交集,因为他拉不下脸去拍马屁。
尽管他自从进了二监之后,就从来没有吃饱过。
但在锋哥进来的第三天,他就主动找上了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