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不走了吧。”刘智大脑放空,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出淡黄色光晕的白炽灯底部,落了一层灰,灯光经过灰尘的过滤,有了星光灯的感觉,像此时的刘智一样散漫,慵懒。
赵静初同样躺在床上,和刘智双双拥在1.5的木制床。床不小,但是两人完全平铺开来还是略显局促,床大不,但是勉强容得下两人,刘智靠墙,身子全部归置在床上,赵静初在外侧,上身一大半在床上,留下一条腿搭在床沿。
两人头靠头枕着头一个枕头。今晚赵静初打算在刘智这儿借宿一晚。明天国庆,两人还能一起出去玩玩。
“经过你的开导,现在离职就是让有心之人高兴,我不能让她们看笑话。”
“那你不离职了吧。”刘智开心的用手肘推了推赵静初。刘智不希望她离职,现在核算组其他人她都不愿意去结交,虚情假意的套路,看的明明白白,但又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如果赵静初再离职,那真是没什么希望了。
赵静初停顿片刻,“我只是决定不裸辞了,现在开始我多投投简历,争取早点走。我改变不了环境,我能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咱们公司有的问题,别的公司可能没有,但是咱们公司没有的,别的公司可能都有。离职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刘智想到当时自己不想转正,易水韩给她讲的道理。正是有了对未来新公司的担忧,让刘智决定还是要留下来。
“知微见著,从子公司聘任的领导可以看出总部的大领导是什么风格,他们能容忍沙经理这样的人存在,就说明从头烂到尾了,我一个打工的能改变什么呢。我平时语气强硬,特立独行就是为了防止领导甩锅,防止被坑,但是你看,千防万防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咱们公司是家族式的,以后都不会改变太大。”
刘智继续盯着屋顶的灯,光晕越扩越大,水波一样的一层一层晕开。晃的刘智头晕,赶紧收回目光,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视力这才恢复一些。
刘智对刚才赵静初的话并不是十分认同,公司在做出改变,一切都会慢慢好的。
“可是咱们公司现在也开始外聘领导了,为了就是不能让专人掌权,凡事都要慢慢来,我不知道这样比喻对不对,就是一个公司就像是一个国家一样,新公司的设立总不能一步就十分完善,都需要不断的更正制度,完善考核。虽然慢,但是都能慢慢变好。你看,方总和牛经理都是不错的领导,咱们以后不会太差的。”
赵静初把唇抿成一条直线,想要把牛经理的这次的作法好好讲一下,但苦于牛经理每次沟通都是去会议室,从不线上聊天。
是啊,就像是今天牛经理的话,凡事要讲证据,自己没有证据,怎么随便能说牛经理不好呢,但是她时时刻刻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不纯粹。有一层雾气,用手摸没有伪装,但是就是看不清。赵静初心想,还是不要把自己那种感受当成理由去论证自己的观点吧。牛经理毕竟和刘智是老乡,也许牛经理是真的要培养刘智的,那自己也不好传递负面能量。
赵静初决定换个话题,不去讲这个让自己伤心失落的牛经理。
“刘智,你喜欢读历史吗?”
“我是文科生,学过历史,但是都是那种应试教育,没有真正的去感受历史。”
“我平时就喜欢看历史,你刚才说的,一个公司就像是一个企业,确实,他们都有共同之处,刚成立的企业,就像是刚成立的政权,大家都是第一次有权去安排一些东西,难免摸着石头过河,有些规章制度选人等处于不完善阶段。”赵静初理了理思路,“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公司都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你看历史长河中,有的政权成立后,他明知道有好的规章制度,有好的举贤纳忠的手段,但就是不会实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推行起来麻烦,担心引起民愤。”刘智说出自己的理解。
“举贤纳忠有什么会引起民愤的,更多的是统治阶级并没有考虑底层的人民。当时清政府不知道洋人那些学术,武器吗,别以为他们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了解。为什么不实行,一是当时只有满族贵族才能有机会去学,他们担心汉人变聪明了就要造反。二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关心底层怎么样,饿死累死只要不影响他们奢侈的生活,何必去变革呢。”
刘智似懂非懂。
“我现在就是那个底层,没权没钱,也不会趋炎附势,颠倒黑白,长相也不讨喜。我注定在这个公司就是受苦受累的工具人,公司改革也是为了应对税务稽查,应对日益变化的数据化时代,不是为了我们去变革。你能指望第一桶金就是不道德,不合法的公司创始人,能制定出公正的制度吗,那只是糊弄员工卖命而已,以后只会拿这个约束员工,而不是对员工的福利。偶尔提拔那几个也是让他们乐呵了。他们可不愿意轻易放弃欺凌下属的快感,他们在各自的企业王国,都想当土皇帝。这种事儿只能靠国家法治,咱们改变不了。”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打个工也要看人脸色,现在没有地主了,但到处都是隐藏的地主。我想要挣钱,公司想要我命。我还要怎么干呢,难道真的就不吃不喝一直干嘛。其实我愿意干活,但是在干活的时候还要应付明枪暗箭,我是真没有这个精力了。”
赵静初越说越停不下,像是被蚂蚁蛀穿的大坝,水漫过阻碍,一发不可收拾。
“归根结底,现在的职场生病了,没有健全的法律去规范公司的行为,更别提道德了,现在讲道德的有几个能过的好的。背后不议论别人的都会被当成傻子,当你心思纯洁,不愿意麻烦别人不愿意让别人困扰,那些却以为你是好欺负。只有八面玲珑,喜欢嚼人舌根的才是好。”
赵静初不再说了,水似乎泄出差不多,滴水不留,所有委屈,所有不公,都在这一刹那宣泄个遍,宣泄个痛快。
刘智被这番诉说震撼的一时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是我还是相信有好公司的,毕竟人和人不同,就像我不相信同事能成为朋友,但是遇见你,我改变了之前的想法。所以我还是决定出去闯一闯,人这一辈子,不是低三下四,夹缝生存的,如果真的那样过一辈子,我不如现在就死了。”赵静初如释重负,说完心里话,现在如果称一下称,能少五斤,这些委屈还不止五斤!
“是的,人就是要为了生活才去打工,如果活着就是打工,那人生就是没有意义的,我支持你。我现在没有想要去的地方,我先苟着,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经过这一晚的彻夜常聊,刘智突然开了窍,不再单独思考一件事儿,记恨一个人,而是眼光放远一点,从上层开始着想这盘局,他们为何如此落子,有时候从底层往上看,被太过的东西干扰,看不到全貌,胡思乱想不说,还容易被迷了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