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又下雨了。”
凤蕉城里的人个个喜气洋洋,纷纷拿出盆和桶,只要能装水的,被他们全拿出来接雨水,存起来喝。
极热期时,干得快要喝尿的日子,深深烙印在骨血里。
所以,又降温又下雨,让每一个人感觉回到盛世年代,仿佛整个世界都迎来了希望,末日都要结束一般。
家家户户喜气洋洋,载歌载舞。
难得遇到这么好的天气,一扫前段时间蝙蝠灾带来的雾霾,极力想要展开新的人生,滋润地活下去。
乔夏初包了灰扑扑的荞麦饺子。
野菜馅儿的,加了点之前做的鸡肉罐头。
她想叫周娇媚下来吃顿饭。
自从上次吃饭后,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周娇媚的人了,对方明显是在躲着二黑,经常早出晚归的,有时候直接没回来。
二黑去她的工作室,她也是避而不见,让别人回答二黑……
这种态度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二黑苦恼得不行。
他决定再行不通,就破釜沉舟找到马翠蓝,把他找到闺女的事儿,原原本本跟马翠蓝说清楚。
如果她们母女铁了心不肯原谅他,他总不能强迫娇媚认他这个爹。
就当空欢喜一场吧。
所以,二黑也有意让胡广去找周娇媚,甚至让他搬回三楼,可周娇媚直接跟胡广说:“我最近想一个人住,等我想清楚了,再给你一个答案,好吗?”
胡广快急红眼了。
他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也一直在追问二黑,他到底跟周娇媚说了什么,让她情绪起伏那么大。
二黑几次欲言又止。
他对女儿始终有愧,让他怎么开口呢。
他便道:“你问问娇媚,若是她让我说,我就告诉你。”
等胡广找到女友,转达二黑的话后,周娇媚道:“胡广,你如果喜欢我,就不要逼我,有一天,我愿意告诉你时,自然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就这样,事情仿佛进入一个死局。
不知道这样的局面,会在什么时候打破。
乔夏初希望能早点破局。
胡广夹在父女中间,快成夹心饼干了。
原本是父女俩的事,却把他牵扯进来,这对他不公平。
容怀延就对二黑道:“都是自己人,你扭捏什么呢?既然哄不好女儿,就把你的下属拉住,别两头不得好。”
二黑也想。
他都妥协了。
原本想秉持着父亲的职责,好好把把关,现在看来就像个笑话,娇媚不愿意认他,他还有什么资格把关……
晚上,雨淅淅沥沥下着。
一阵风吹来,特别凉爽。
大自然仿佛重新迎来四季一般,这春秋般的气温,还有无尽的春雨,不知道有多惬意呢。
乔夏初煮好饺子,每人碗中两颗鸡肉丸子,一杯参酒。
等她上楼去喊周娇媚,她换上居家服,打开门时,一脸憔悴与沧桑,仿佛一朵鲜艳的花朵,开始走向凋零。
乔夏初拉住她的手,道:“别这样,跟我一起吃两个饺子,喝口小酒,你如果不想见到他们,我就不喊。”
周娇媚一颗破碎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她眼泪哗哗流淌。
霎时,她冲进乔夏初怀中,一把抱住她,哭泣着道:“乔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呐?呜呜呜——”
她哭得特别伤心。
“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呗,去我家里。”乔夏初道。
周娇媚含泪点点头。
她一双大眼睛,梨花带雨的,哭得特别伤心,反而没有往日的妩媚与妖艳,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跟在乔夏初身后,两人一起下楼。
等来到三楼,乔夏初关上门,给她端出饺子,还有一杯参酒,她抓起筷子,喉咙瞬间哽咽,眼泪大颗大颗掉进碗中。
“娇媚,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乔夏初问道。
“嗯。”
周娇媚夹起一个饺子送入嘴中。
原本好吃的饺子,在她低落的情绪下,显得有几分苦涩。
她吃掉一颗饺子,咬着唇,然后一把脱下上衣,露出她雪白的双肩……
乔夏初惊呆了。
这惊讶既有周娇媚突然脱衣服,也有她身上细细密密的伤痕。
只见周娇媚手臂内侧,肩膀后方,还有肚腹处,有一个个烧焦的圆形疤痕,还有一道道长长的疤,伤口内陷,可见当初口子有多深。
除圆形伤疤,其他伤痕颜色很淡,时间多半很久很久……
她自残?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又瞬间被她否定了。
“你想知道这伤是谁造成的吗?”
周娇媚眉眼的光消失,只有淡淡的苦楚与哀伤。
她缓缓套上衣服,将之整理完好,完美遮盖她的疤痕。
“是……我的亲妈。”
周娇媚捂住嘴。
她仿佛遭受巨大悲怆,说出这个隐藏很久的秘密,就像撕开她心口的成年疤痕,令她难以自持。
乔夏初一脸震惊。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特别无力。
特别。
不被至亲疼爱,反而被狠狠伤害。
这种经历,她也遭遇过。
但她早已从中走了出来。
没想到周娇媚有这样一个变态的母亲。
“她很矛盾,一方面,她说我的生父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一方面她又恨透了他,每次心情不好,就会将烟头烫在我身上,用水果刀切我的肚子,说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根子跟他一样坏——”
马翠蓝每次心情不好,不管是跟继父吵架,还是跟弟弟闹矛盾,她就会拿大女儿撒气,而方式永远都只有一个。
伤害。
每一道伤疤,都记录着马翠蓝的怒火。
每次受伤,她也不会给周娇媚治疗,只会让她待在屋中养伤,哪里也不许去,如果没活下去,马翠蓝说会给她买一口小棺材,把她烧成灰,再埋到自家后院里……
马翠蓝说那些话的冷漠,狠狠伤害了一个孩子的心。
那些阴暗都成为雾霾,永远笼罩在她身上。
周娇媚遇到胡广时,她觉得胡广一定可以保护自己不被伤害,只是她很自卑,一想到身上的伤疤,她就特别害怕胡广会嫌弃自己。
想亲近胡广。
可她又特别恐惧。
有时候甚至想等天黑的时候,拉上窗帘,让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心底清楚。
这不可能隐瞒一辈子。
迟早他会看见的。
上次,她鼓足勇气,决定等一切发生时,让胡广自己做出选择,没想到就发生了二黑前来认女的事。
周娇媚恐惧得不行。
父亲=伤害。
这是马翠蓝烙印在她灵魂中的印记。
她忘不掉。
以前觉得二黑有多好,现在就有多恐惧。
这才是她一直躲着生父的原因。
“乔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周娇媚眼泪汪汪的,嗓音哽咽,特别无助,特别渴望得到一束光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