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跳楼这女孩叫刘娇,如果说一小时以前在她刚爬上天台护栏的时候她是一心求死,那现在她是一心只想活下去。
十分钟前,她被孟开拎到半空中,她看着下面的狙击手心有余悸且沾沾自喜,就算孟开罪大恶极,但保护人质应该是基本原则,她非常坚定地相信下面的人不会开枪。
事实证明,她的坚定毫无意义。
没等她想好怎么充分扮演一个受人胁迫的无辜人质,小腿一凉,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剧痛,她中枪了。
随之而来的枪林弹雨让她顾不上疼痛,紧紧抓住孟开的衣角,由于直升机要抓紧时间驶离狙击手的射击范围,上面的男人并没有时间收起软梯,所以即使已经很高了她和孟开还是被挂在半空中。
她知道,挨两枪不一定会死,但是掉下去她必定会摔成肉饼。
孟开见枪能打到她们,抬头冲开直升机的男人喊道:“快跑,森卓。”
“抓紧了!”森卓回应着,将速度加到了最快。
刘娇拉着孟开在半空中摇来晃去,巨大的气流让刘娇的胃里翻江倒海,全身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现在却顾不上检查自己身上中了多少枪。
遍布全身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一定被打成了筛子。
森卓的飞机再次加速,有一股气流猛的朝刘娇打来。她睁不开眼,也不敢睁眼,她怕睁开眼以后看到的是自己血肉模糊的下半身,或者是不翼而飞的大腿。
她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完蛋了,她想。
她承认她想死,打她懂事那天起她就期待死亡,她印象里的父亲,白天是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晚上回家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打妈妈,也打刘娇。
印象里的妈妈,被打的遍体鳞伤也要拼命护住小小的刘娇。
他不光打妈妈,还侮辱妈妈,直到有一天,一个表舅来家里拜访,她在妈妈眼里看到了久违的光。
妈妈把她托付给表舅,让表舅带她离开,随后妈妈给她装了满满一书包零食,她从未见过妈妈那么开心。
“妈妈,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对不起,娇娇,妈妈有更想去的地方。”
后来刘娇才知道,妈妈更想去的地方是天堂,在表舅带走刘娇的第二天,妈妈吊死在了自家阳台上。
刘娇始终忘不了临行前妈妈眼里的光,所以她认为,死亡更多的,也许是解脱。
表舅听说妈妈死了,又把刘娇还给了她爸爸,他实在不想白养着这个女孩。
刘娇回家那天,家里还是灯火通明,爸爸和哥哥的饭桌上依旧四菜一汤,好像家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并没有少了谁。
后来爸爸又娶了个女人,又给刘娇生了个弟弟,那女人很聪明,她有多讨好刘娇的哥哥,就有多讨厌刘娇。
就在今天,刘娇仅存的希望——离开家去上大学。也被他们夺走。
刘娇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了,但她想妈妈。
她以为做好了去见妈妈的决心,可当死神真的来拥抱她时,她胆怯了。
她还不想死,她明明得救了,她也想去看看乌拉佐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也想将过去抛下换种活法。
我要活……
我不能死。
“你捡这人不会有精神病吧,少主。”
这个声音将刘娇从梦境中拉回现实,刘娇睁开眼,看着的是那个叫森卓的男人蹲在自己面前吧嗒吧嗒抽着烟,烟灰都落到她脸上了。
是……得救了吗?
刘娇反应了一下,问男人:“孟开呢。”
森卓扑哧一笑:“你叫的倒不客气,孟开开飞机呢。她不会包扎伤员,就替我开飞机去了。”
果然,在一旁传来了孟开的声音:“醒了是吗?”
“是,醒了。”森卓把烟头扔进了一个带水的矿泉水瓶里,又低头朝刘娇说道:“小妹妹,我说你至不至于,小腿上中了个枪子,没伤着骨头没伤着筋的,还晕过去了,还说梦话说什么不想死。这么点伤有什么可死的。”
刘娇挣扎着坐起来,原来,腿被打烂了是她不敢睁眼的时候幻想出来的。
“孟开,你……没事吧?”刘娇问。
孟开还没说话,森卓先嚷嚷起来:“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少主非要带上你这么个拖油瓶,根本不可能有事。”
刘娇注意到,孟开的右臂上,也系着一截白色的绷带,她回想了一下,孟开在地上的时候右手拿着枪,拉起她的时候是把枪扔了才腾出来的手,也就是说,在她晕过去的时候,孟开右臂中枪了,也没松开她。
刘娇一阵感动,她认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森卓很生气,一直在唧唧歪歪:“少主您说句话行吗?本来咱们就是偷跑出来的,现在您为了救这么个人又受伤了,咱们怎么跟陛下交代啊?您倒是好说,大不了挨顿打,我呢?我还不得进牢房啊。”
孟开不堪其扰:“不会让你受那种罪的,她要给你关牢里,我就过去给你个痛快的。”
森卓苦笑一下,他知道孟开不会开玩笑,也没有和他开玩笑。
“孟开……”刘娇开口。
“叫少主,没大没小的臭娘们。”森卓发泄着他无从释放的怨气。
“你叫什么?”孟开问。
“刘娇。”
“少主,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您捡她回来干嘛啊,乌拉佐又不是救助站。”森卓感觉自己就算死了都死的不值。
“她要跳楼。”
“跳呗,那还非得给她带回咱们的地盘再跳啊?不行,气死我了,我给她扔下去算了,带着她费燃料。”森卓道。
“行了森卓,你也是我捡来的。”孟开说道。
“我和她一样吗我?我多有用了,我会开飞机开坦克开大炮,她会啥啊,会说梦话?”
刘娇不想听森卓吵闹,透过玻璃朝外看去。
外面水天一色,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她能看到的大海的尽头,挂着金晃晃的夕阳。
森卓去驾驶舱换了孟开,孟开坐到了刘娇身边。和她一同看着窗外。
刘娇有些坐不住,想用手撑着地,一撑不要紧,摸到了一滩黏糊糊的液体。她举起手一看,是一滩血,她紧张地顺着血流过来的方向寻找着血的源头,最终目光锁定在了孟开的行李箱上。
“那是什么?”她问孟开。
孟开也没把她当外人,伸手打开了行李箱的卡扣,可卡扣经历这一翻折腾,已经坏了,孟开一动,行李箱直接弹开,许意血淋淋的人头滚了出来,还扎着高马尾,带着一个银色的发卡。
刘娇瞳孔瞬间放大,啊了一声,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