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之上,落日余晖洒落。
将静候李平阳前来论道的太子以及数百各派名宿大儒,世家豪族,照映的灿灿生辉,神圣不可侵犯。
尤其是配上他们身上的华贵服饰,就更让人不敢冒犯。
山下,前来看热闹观礼的人,依旧人山人海,等的口干舌燥,议论纷纷。
“这都快天黑了,大公主怎么还不来?”
“不会是胆怯不敢来了吧。”
“就是,她要是敢来,我非吐她一身不可,好好羞辱羞辱这个草菅人命的恶魔。”
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道场之上,太子听在耳中,心情格外愉悦,更是丝毫不着急。
他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到地平线的太阳,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次,墨家白脉总算没让他失望。
‘姐姐,若是有下辈子,希望你能懂得顺势而为的道理,莫要再犯傻与天下为敌了。’
心中暗叹一声。
太子扭头看向身侧的萧正。
萧正立时意会,起身道:“看来大公主是知道太子才是天下正统,自惭形秽,不会来了,由此可见,太子贤德照耀天地,才是玉国的未来。”
话音落下,太子身后那些名宿大儒以及世家豪族,立时高呼:“太子贤德!!”
三声高呼,道场之下的人们,立时闭嘴,皆扭头看向道场。
太子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便好整以暇,缓缓起身,刚要慷慨陈词,拉拢一波民心,一声暴喝传了过来。
“大公主李平阳驾到!!”
只见远处官道之上,尘烟滚滚,染骑统领马前啼一马当先,率领着杀气森然,如一条远古巨龙一般的染骑,护送着李平阳,疾驰而来。
“大公主,真是大公主,她真来了?”
一时间,道场之下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惊讶之声不绝于耳。
“染骑?怎么会是染骑?”
萧正的注意力却不在浑身浴血,被毁了容的李平阳身上,而是在护送李平阳的染骑身上。
三百染骑不足虑,可是,染骑乃是玉国第一统帅,赵国公令狐有仁的部下。
难道令狐有仁投靠了李平阳?
萧正微微皱眉,很是忌惮手握五十万兵马的令狐有仁。
“这个令狐有仁不会是想脚踏两只船吧。”
萧正之所以这么说,乃是因为之前他们能知道李平阳在将台山,的确是令狐有仁通过染骑告诉他们的。
本以为令狐有仁是他们这边的。
可现在染骑又护卫李平阳前来论道,的确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令狐有仁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只能猜测令狐有仁是打算两边下注,这样不管是谁赢,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李平阳,周身气息深沉而威严。
染骑逼近,强大的杀气,让围在道场山下百姓,自主让开道路。
使得李平阳在染骑的护卫下,顺利达到道场山脚。
“血,是血!”
此时,人们才看到李平阳一身红衣,是血衣。可李平阳却默然处之,身上的气场,强大而内敛,让人肃然起敬。
尽皆沉默。
所有人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啪。
李平阳翻身下马,血衣砸在地上,格外响亮。
抬起头,目光坚定,无惧天地。
一步,两步,三步。
走向台阶,也一步一步走向太子。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不明白这个女人都这样了,为何还要坚持,为何还能如此斗志昂扬,不惧一切,宛如帝王降世。
太子皱眉,看着周身浴血,一步一步登山的李平阳,心中居然生出了胆怯,眼神也随之变得有些慌乱。
就这样,李平阳每一步登上台阶,都宛如踩在太子的心上。
一旁的萧正见状,当即大喝:“李平阳,你都这样了,还要论道吗?你难道想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玉国文坛?”
这一声暴喝不仅打破了李平阳给众人带来的震撼。
也让所有人惊醒过来,包括太子。
太子额头微微见汗,心中震惊,他居然被李平阳,被一个他随时都可以捏死的人,震慑到失神,不由得后怕。
心中却也不免惊叹,从神陨之地失踪,到现在,这份气质,这肉眼可见的内心强大,李平阳的心智已然成长到了一个一人可撼动天地的地步。
李平阳停了下来,站在半山腰的位置,侧目看向萧正。
心中想着的,是她出发来这里时,古尘告诉她的那句话。
‘论道所为何,证道也。’
一开始她就错了,以为要论道获胜,就要获得足够多名宿大儒的支持才可以。
古尘这句话让她幡然醒悟。
论道,从来不是比人多,而是为了证明谁的道正确。
论道为证道,证的是她李平阳的道。
既然如此,她李平阳又何需他人支持,一人足矣。
醒悟这一点的李平阳,也终于知道这一路来,为何古尘不管是她拉拢失败,还是被太子如何算计,除了关心她的生死之外,从来都不担心。
因为古尘一开始想要她做的,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她把自己的道,在世人面前,放出光芒。
想到这里,李平阳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看着太子和萧正道:“我李平阳来此,不为论道,只为证道。”
“证道?证什么道?”
萧正本能问出这个问题,更是有些轻视,如今他们身后有着近乎玉国所有的名宿大儒,不管李平阳要证什么道,都无疑是以卵击石,有何惧哉?
李平阳再次抬起了血淋淋的玉足,一步一个血印,一字一句道:“公平!”
“公平?”
一时间,道场山上下,议论纷纷,李平阳居然要求公平?
道场山上的名宿大儒,觉得可笑。
道场山下的百姓,也觉得可笑。
不同的是,那些名宿大儒知道什么叫公平,所以觉得可笑。山下的百姓不知道什么叫公平,也觉得可笑。
萧正更是撇了撇嘴,道:“大公主可是血流的太多,糊涂了,我玉国哪里不公平了?”
“就是,好好的,求什么公平啊。”
“哼,我还以为李平阳这么坚持,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呢,老掉牙,真无聊。”
随着萧正的反问,道场山下的百姓,不少都跟着附和。
这些话,听在李平阳耳朵里,只有心疼,不过才三百多年啊,玉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却也更加坚定了她的心。
缓缓道:“科举做官,非世家出身不可,这叫公平?”
“百姓种地却食不果腹,世家五谷不分却脑满肠肥,这叫公平?”
“玉国人口三十亿,平民寒门二十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万,世家豪族十万。可玉国五十亿亩田地,十万世家却独占三十亿亩,这叫公平?”
“世家大族,官员爵爷,荣华富贵,代代相传,普通百姓却只能做奴做仆,这叫公平?”
“世家大族自幼饱读诗书,平民百姓认识一个字就要砍头,这叫公平?”
“士大夫犯重法而不究,平民犯微法却诛九族,这叫公平?”
“告诉我,这叫公平吗?!”
李平阳一步一个问题,每个问题也都如一柄巨锤,砸在太子和萧正,以及那些世家大族的心头,也砸在了道场下百姓的心头。
忽然间,百姓的脑袋似乎被砸开,好像明白,自己的确过的很苦。
“世家治理天下,他们应该如此,我们吃点苦算什么?”
再次有人高呼。
可这次,却只有寥寥几人附和。
绝大多数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个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娇弱却光芒万丈的背影,沉默不语。
他们只是没见识,没学问,没头脑,不是傻子。
萧正心中大惊,若是再让李平阳说下去,只怕下面这群贱民,会冲上道场,将他们这些世家,生吞活剥了。
正在萧正想着怎么反驳时。
一位大儒站了起来,正是那位弄出‘寿不言四’,刚刚被封真剑县男爵的刘云海。
“这是天命!!”
刘云海快步上前,站在台阶上,俯视着李平阳和道场下所有的百姓,义正言辞道:“世家大族乃是天命富贵之人,尔等平民没有此命,自然不能富贵,也不能做官封爵,若是强行改命,就是逆天而行,必遭天谴,难道你们想要被天打雷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