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五天后林清终于被允许下床了,青书先是用轻软的棉布小心的服侍女君洗漱,再取出一件绣着青色竹纹的外衣给她披上。
脚落地的那一瞬林清有一种不真实感,似乎踩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扶着女侍的手在房里来回走了几圈她才适应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院子里笼着一层轻纱似的薄雾,窗前的一丛竹叶上露水点点,这片青竹林是原主附庸风雅表明自己的高洁之志种下的。
晨起的早风还透着些凉意,林清抑制不住喉咙里的痒意,攥着拳头抵在苍白的唇边轻轻咳了两声。
“妻主。”这些日子陈熹每天都早起来看望并学习如何照顾林清,今天也不例外。“你的身子还没好,还是小心些好。”
他小心的打量着女君的神色,发现她除了干咳两声别无其他症状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林清有些无奈,身边人各个都把她当成风一吹就倒的纸糊人。
“熹郎今天也来的这么早。”她转移着话题,笑了笑:“可曾用过早食?”
“还没有。”陈熹摇了摇头,小心的觑着窗边比自己还矮一点点的女君。
事实上,林清虽然因为卧病身材消瘦,但她的身高在整个云朝绝算不上矮的。
“既这样熹郎便陪我一起用膳吧,前些日子我的精神一直不大好,都没和熹郎说上几句话就昏睡过去了。”
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亲昵了,陈熹愣愣的看着眼前人含笑的眉眼。
小侍们端着膳食盒摆了半桌子的汤汤水水,灰褐色的药膳冒着腾腾热气,而靠近陈熹那一面的桌子上尽是些精致的点心,皮薄肉大的白面包子,宣软胖墩墩的花卷,蒸发好了的枣糕上点缀着一些浅黄色的小花,甜滋滋的香气勾的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看着妻主面不改色的吃着黑乎乎的药膳,陈熹有些局促难安,连手中的枣糕也难以下咽起来。
药膳虽然看起来是黑暗料理但吃起来味道竟然还不错,林清笑眯眯的打量着对面小媳妇似的男人,恶趣味的开口道:“熹郎今年多大了?”
“十九。”
比原主小一岁,还是棵嫩草呢,林清撑着下巴想到,不过在云朝十九岁还未嫁人已经是大龄剩郎了。
“家也在清池镇吗?离林府远不远?”
“我家就在村西。”陈熹直直的看着妻主,“家里有嬢嬢、阿父、阿母并一双弟妹,平日靠种几分薄田为生。”
被他一板一眼的回答逗笑了,林清不忍心再欺负老实人,再思及他在原书的悲惨,心里更是不忍,脸上也露出些怜惜的神情。
“熹郎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陈熹拘谨的垂着眼,不明白妻主为何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平时里我多帮阿父操持家里,每日清晨会去山上打猪草,然后回来给鸡鸭喂食,阿父做活的时候,我会帮着看顾阿妹阿弟。去年嬢嬢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受伤了,所以我就跟在阿母后面干农活。”
说到这里,他感激的笑了笑:“主夫去家里下聘的时候还特意请了大夫给嬢嬢治腿,嬢嬢的腿伤好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么,林清心里咂摸了一下,这样想来林家除了原主似乎品行都不错,这歹笋是咋从好竹里冒出来的?
东屋,收到女儿与夫郎相处甚笃的消息后,林主夫一愣,他疑惑的看向一旁的陪嫁,“这消息属实?”
“可不是么,听人说,女君和少夫郎不仅一起用了早食,还聊了好一会天,要不是因为乏了,这会小俩口还腻在一起呢。”知道主夫的心思,陪嫁捡着好话打趣道。
“如果他们能好好过日子也不错,不过清儿看似温润实则性子再高傲不过了……”主夫看着眼前的账本有些头疼,熹郎虽长的粗犷了些,但他性格实诚,又是因冲喜之故嫁了进来,要是不好好对人家岂不是过河拆桥?
“飞云,打明儿起,让少夫郎每日来我这学习。”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是请一个先生回来教他认字读书吧,我记得主君的门客里有一位王秀才,你着人备厚礼去请。”
女儿喜欢识文断字的,他就找人教熹郎诗词歌赋,免得俩人以后话说不到一起去。
午后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屋檐青瓦,奏出一支灵动的曲子。
林主君就是在这时收到了妹妹的来信。
“卿郎,阿妹说瑢儿要来老家游玩几天,这会估计已经在路上了。”林姮昕又是惊喜又有些怯意,自家妹妹娶的是高门夫郎,他们成亲后就去了渔阳郡上任,婚后第二年便生下了女君林瑢,虽是血脉至亲,但除了过年所见的寥寥几面,俩人并不熟悉。
林主夫接过信仔细的看了看,眉心微蹙,暗自思量起来,这瑢君莫不是闯了祸所以来老家避难来了?看来得让人去渔阳郡打听打听,自家阿姊上个月带商队去渔阳郡也快回来了吧。
把信纸折好,他笑着抬头:“这是好事呀,瑢君好不容易来这一次,咱是得好好准备准备。东屋后面的杏蕊院还空着,我这就让人好好收拾一番。”
“嗯嗯。”林主君不住的点头,激动的在房里来回走动,“家里的下人还够么,要不要再采买几个回来?”
“现在采买怕也来不及了,不摸清底细的仆从我可不敢安排给瑢君。要不你先去信一封给阿妹,问问她们那边是个什么章程,我们才好做准备。”主夫抿了一口热茶,目光悠悠的看着门外的雨帘,心里无端升起点烦闷来。
“好,我这就写信,还是卿郎考虑的周到。”主君急急的往书房走去,门廊外急骤的雨脚打湿了她长袍的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