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兴安耐不住舒良的纠缠,将隐太子的消息透露给了他,转头便离开了京师。
另一面,卢忠已经开始审讯齐俠了。
他希望能够尽快从齐俠的口中了解到隐太子的情况,以及他在暗中布置下的势力。
但是,他失算了。
在舒良手中尽问尽答的齐俠听到卢忠想要知道隐太子朱文奎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变成了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闭上嘴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卢忠无奈,只得上报给了朱祁钰。
朱祁钰倒是不着急,反而是抽出了时间去了一趟锦衣卫的诏狱,打算亲自见一见这个齐俠。
诏狱内,朱祁钰一身便装,暗中来到了齐俠所处的刑房。
诏狱里的环境并不好,臭气熏天的,墙上还有不少的蟑螂和潮虫在爬来爬去。
齐俠这几天一直被刑讯,被绑在架子上鞭打、刷洗、站枷,身上早已遍布伤口,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见到有人过来,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却是一声不吭。
王成陪在朱祁钰的身边,见一个犯人都敢见君不拜,立刻呵斥道:“你个逆贼,见到陛下,还不速速拜见。”
齐俠听了,再次抬了抬眼皮,看了朱祁钰一眼,却也没听王成的话,只是嘴角扯了扯,却不小心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动地方。
王成还待再呵斥一番,朱祁钰却是摆手阻止了他,命令道:“王成,你先出去。”
“陛下,诏狱里没有好人,老奴不敢离开,若是您遇到什么意外,老奴没法交代。”王成立刻拒绝道。
他陪着朱祁钰一起长大,本就要负责朱祁钰的安全,眼下在这诏狱之中,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保护朱祁钰周全。
朱祁钰却是笑道:“没事的,朕又不靠近。”
“况且此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哪里还有能力伤到朕。”
“你去门口守着,朕不想今天的事情被别人知道。”
王成无奈,只得躬身行了个礼,转身出去守门了。
等王成走后,朱祁钰问道:“你就是齐俠?”
齐俠抬起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气无力地反问道:“你就是朱祁钰?”
朱祁钰微微一笑,点头道:“朕就是朱祁钰,你可是齐俠?”
齐俠仍旧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道:“逆贼之后。”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朱祁钰也不以为意,而是道:“算了,你的身份不用你自己交代,朕都能知道。”
“你是建文朝兵部尚书齐泰的后人吧。”
齐俠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不过仍旧是轻声说道:“逆贼之后。”
朱祁钰笑笑,继续道:“其实朕对你是谁并不是太过关心,朕只对你给也先做探子这件事比较好奇?”
“是什么原因,让当初南塘先生的后人不惜违背自身的汉人血脉,为一个鞑子服务?”
齐泰字尚礼,南塘是他的别号,朱祁钰尊称他一声南塘先生,也没有什么错误。
“逆贼之后。”齐俠仍旧是这么一句话。
朱祁钰没理他,继续问道:“南塘先生身为大明的兵部尚书,其责任就是抵挡鞑子的入寇,保护大明百姓,如果他知道他的后人里有人投靠了鞑子,真不知道他是会在棺材里死不瞑目?还是会被气得活过来掐死你。”
朱祁钰的这句话齐俠可忍不了,侮辱他没关系,侮辱他的爷爷齐泰就不行了。
齐俠厉声道:“逆贼,我乃是正统汉人,忠良之后,才没有投靠鞑子呢!”
齐俠既然开口了,那朱祁钰就不怕他不说出点什么,继续问道:“那你为何要将大都督府的军报写信交给也先?”
齐俠冷笑道:“这你都想不明白?逆贼之后果真是逆贼之后,全是废物。”
朱祁钰笑道:“你说太上皇是废物,我也是承认的。”
“逆贼之后果真是厚颜无耻,没有一点伦理纲常。”齐俠继续嘲讽道。
“怎么?你认为他不是废物吗?土木堡那会儿,栓条狗在那指挥都比他强吧?”朱祁钰用上了后世的说法。
后世许多人都是这么认为了,土木堡之变的时候,大明的兵力其实损失并不大,和瓦剌对决还有一战之力,这场大败,完全就是胡乱指挥导致的,朱祁镇战略目标不清晰,而后又进退失据,面对瓦剌犹豫不决,总是改主意,这才导致三大营的全军覆没,和明蒙之间的攻守易势,许多网友都说,如果把朱祁镇换成一条狗,以张辅的经验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齐俠看了看朱祁钰,嘲讽道:“你也是蠢货一个。”
“这话怎么说的?”朱祁钰奇怪,问道。
齐俠冷笑道:“你以为土木堡之败真的是朱祁镇的问题吗?他刚刚兴起率领三大营亲征的时候,我就安排人把消息送出去了。”
“你厉害啊!”朱祁钰竖起一根大拇指,道:“你当时在宫中安插了眼线?”
齐俠闭上嘴,没有回答。
朱祁钰笑笑,道:“你果然是在宫中安插了眼线,那现在呢?现在宫中可还有你的眼线?”
“你猜呢?”齐俠冷声反问道。
朱祁钰摇摇头,道:“无所谓了,朕又不打算亲征,你安插不安插眼线又能如何?反正朕的身边有兴安王成等人,有他们伺候朕已经足够了。”
齐俠继续不语。
朱祁钰无所谓地笑笑,道:“你不说也没什么的,反正朕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至于建文帝和隐太子那面,你愿意交代就交代,不愿意交代就继续扛着。”
齐俠冷眼看向朱祁钰,惊讶问道:“你知道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不,你说了,而且说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朱祁钰否定道。
“不可能,你这是在诈我!”齐俠怎么都不可能相信朱祁钰说的话。
朱祁钰却是仍旧微笑着道:“你是南塘先生的后人,按照年龄计算,你应该是他孙子辈的人。”
“你不是也先的人,而是隐太子朱文奎的人,向也先传递消息也只是为了动摇我燕王一脉的皇位而已。”
“太上皇战败的消息是你送出去的,而且是你安插在宫中之人告诉你的,算一算,应该是喜宁吧?”
齐俠震惊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废话,就被朱祁钰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别的不说,单是他能说出喜宁是他的人,那就足够不可思议了。
“看看,我说的没有错吧!”朱祁钰笑道:“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齐俠习惯性地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立刻又摇摇头,道:“不需要,你爱怎么知道就怎么知道,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朱祁钰点点头:“行,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
随即话题一转,说道:“那就说说建文皇帝吧!”
见齐俠再次露出戒备的神色,朱祁钰连忙摆手道:“你放心,我可不是想打听是谁收留了建文皇帝,而是想知道,当初建文皇帝真的是剃发易服,假装和尚才逃出的应天府吗?”
齐俠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建文帝朱允炆还真是剃光头发穿着僧衣逃出来的,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丢人,他身为臣子,真的不方便说这种事。
朱祁钰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状,笑着道:“果真是这样的啊!”
“他还真有创意呢,在那个内外皆降,城门大开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和尚不会被人注意到,因为当时太宗皇帝身边跟着一个道衍和尚呢,谁也不知道他那个假和尚是否和道衍和尚有关系。”
齐俠的脸立刻扭曲到了一起。
什么叫有创意,那是没办法,若是能光明正大地逃出去,谁愿意剃光了自己的头发啊!
不过朱祁钰又问道:“但是不对啊,他假装和尚能出去,那隐太子呢?那会儿的隐太子可是一个八岁的孩子,难不成他也剃光了头发,假装小沙弥才出去的?”
齐俠彻底无语了。
这个朱祁钰才二十多岁,怎么什么都知道,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朱祁钰当时就跟在建文帝身边一样。
朱祁钰却是继续道:“不过说实话啊,建文帝这个人真不怎么样,居然把自己的小儿子朱文圭留下了,万幸太宗皇帝仁慈,只是将其囚禁在凤阳府广安宫里,到今年应该已经五十了吧?”
齐俠当即大怒:“逆贼,当初若不是燕逆谋反,陛下也不会丢下皇次子,燕逆留下他也不是因为仁慈,而是想以父子亲情为饵,引诱陛下上钩呢!”
“哦,原来如此啊!”朱祁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好了,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朕走了啊,你好自为之吧。”
“滚!滚!滚!”齐俠怒吼道。
朱祁钰摇摇头,转身出去。
一出诏狱,便看到卢忠正陪着王成站在门口一起守门,听到朱祁钰从里面出来,立刻和王成一起行礼。
朱祁钰笑着道:“这次出来,朕可是收获颇丰啊!”
“啥?”卢忠和王成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