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忠,你以为会是什么人去毒害太上皇?”
这句话将卢忠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答道:“回禀陛下,臣不知道。”
“就没有什么猜测吗?”朱祁钰继续问道。
“没有。”卢忠立刻回答道,语气坚定。
说实话,他不是没有猜测,而是不敢说。最大的嫌疑人不是正在自己面前吗?
朱祁钰有些失望:“没有嫌疑人你如何把控调查方向?”
“这个......”卢忠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什么叫没有嫌疑人就没办法确定调查方向?现在是确定嫌疑人的阶段吗?不,现在是调查收集信息的阶段,我锦衣卫连事情的详细过程都没有掌握,怎么选择嫌疑人。
不过卢忠还是回答道:“陛下,如今臣还要收集些消息,这样才好确定调查何人,免得调查错了,给陛下惹什么麻烦。”
“朕现在麻烦还不够吗?”朱祁钰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道:“朕现在已经不怕什么麻烦了,只要真相,你必须要把幕后黑手给朕揪出来,不管是谁!”
“哪怕是涉及到太皇太后,也不用担心,朕和满朝文武都会支持你。”
太皇太后?孙太后?皇帝可真敢说,这事儿哪里会是太皇太后做的,她可是太上皇的亲娘啊。
卢忠胡思乱想着,但是嘴里没停,承诺道:“臣必当竭尽全力,把这个幕后黑手抓到陛下面前来。”
“要多久?朕等不了太久的。”朱祁钰问道。
“回禀陛下,臣不知道,也许要七天,也许要七个月,全看调查的进展怎么样。”卢忠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他做锦衣卫指挥使也有段时间了,大概知道朱祁钰的做事风格,做事之前可以谈可以问,但是一旦定下来时间和结果,就必须要按时保质地完成,否则就会受到惩罚,远的不说,看看大都督府那群勋贵们就知道了,一个联系鞑靼的事情都因为拖延被皇帝知道了,结果呢,本来自己捞银子的事儿,现在插进来一群民间的商贾,还被皇后的善仁堂护着,利润平白被分走了一半,哭都没地方哭去。
不过这个答案明显让朱祁钰不满意,只见他黑下脸,拍着桌子训斥道:“卢忠,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对朕有多大的影响?还七个月,若是半个月之内不能给朝廷上下一个交代,你卢忠就不要做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了,趁早退位让贤,我大明人才济济,不是只有你才有能力管好锦衣卫。”
半个月?半个月够干啥的?现在人证都被孙太后打死了,物证很大概率也找不到,这案子怎么查?
卢忠立刻哭丧着脸道:“陛下,半个月真的不够啊,如今人证没了,物证也未必能找到,一条线索都没有,臣真的不敢保证啊。”
朱祁钰没有理会他的哀嚎,只是冷着脸问道:“朕不管这些,朕就想问你,半个月能不能给朝廷上下一个交代?”
“能,那你现在就去想方设法调查。”
“不能,朕马上下一道旨意,把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撤了,让有胆识的人来坐这个位置。”
朱祁钰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卢忠也没了退路,大不了晚上也在北镇抚司不回家了,止住哀嚎,咬着牙道:“臣答应陛下就是。”
“那好,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朱祁钰见卢忠答应了下来,也就暂时放过他,只是吩咐道:“你们锦衣卫的消息,每天宫门闭锁之前都要报给朕,朕要看到你们每天的进度。”
“是。”卢忠都答应了半个月的期限,也不差这么点事情,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事到如今,卢忠已经打算告退了,没想到朱祁钰又吩咐道:“另外,朕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根据现有的线索,先想想,看看谁最有可能对太上皇动手。”
“你卢忠这半年来做的不错,朕不想再换一个锦衣卫指挥使。”
这句话里面蕴含的欣赏让卢忠有些感动。
卢忠也知道,这次太上皇遇刺,在世人看来就是朱祁钰动的手,南台是他定下的,伺候太上皇的宦官宫女是他安排的,就连太上皇的皇位也是在他手里,不论从动机还是能力上,朱祁钰都是最大号的目标,除了他就没有人会对太上皇下这么狠的手。
但是,从目前朱祁钰的安排看来,这件事又不是他做的,不然他不会如此严苛地限时调查,半个月给出结果。
卢忠其实也是迷茫的。
但是,朱祁钰的话感动了他。
卢忠立刻发誓道:“陛下,臣这就回北镇抚司,半个月之内一定将幕后黑手抓捕到案。”
“很好,下去做事吧,有什么困难随时请示,谁敢阻拦,拿出你们锦衣卫的威风来,先抓了再说,这次东厂也配合你们办案,一切以锦衣卫为主。”朱祁钰再次给了他一些助力。
“是。”既然皇帝给了这么多权力,卢忠的信心也增加了许多,转身便出宫调查去了。
朱祁钰望着卢忠离开的背影,嘴里喃喃道:“卢忠啊卢忠,朕都把最大的那个嫌疑人告诉你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领悟。”
这边,卢忠一回到北镇抚司衙门,便集结了手底下所有的同知、佥事、千户等人,直接宣布了朱祁钰的旨意。
“这次的案子,不用本官强调,你们也应该知道有多重要,朝野内外都在盯着咱们,所有人都希望咱们锦衣卫能够尽早破案,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谁也别给本官回家,统统都住在北镇抚司衙门里面,手底下的人不许请假,每个人都要全力以赴,不得有一丝懈怠,如果有人被本官抓到了玩忽职守,敷衍塞责,那本官一定从重处置,这一点别怪本官没有提前说。”
一个指挥佥事出声问道:“大人,这次的案子非比寻常,敢对太上皇动手的必然是朝廷的贵人,如果有人阻碍咱们办案,怎么办?”
“直接拿下。”卢忠立刻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次陛下已经赋予我锦衣卫特权,朝廷上下,不论何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统统无权阻碍我锦衣卫办案,谁敢阻拦,直接关进诏狱再说,你们遇到处理不了的人,可以请本官来处理,本官处理不了的,陛下会亲自出面。”
下面一众人顿时喜气洋洋,锦衣卫的权力虽然一直不小,但是朝中还有很多人是他们不敢得罪的,文官中的五部九卿、大都督府的各家勋贵,都是他们动不了的,这次有了特权,他们就可以彻底放开手脚了,有些人甚至打算趁机报复一下和自己有仇的。
不过卢忠也是老牌锦衣卫,立刻补充道:“不过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证据都要拿实了,要经得起陛下和三法司的审核,如果谁敢趁机捞钱,或者栽赃陷害,坏了我锦衣卫在陛下心目中的印象,那就别怪本官不讲同僚之谊了。”
有小心思的人立刻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锦衣卫建立这么多年,很多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会这么严格地要求下属去做一件事,即使是一手制造了胡惟庸案的毛骧和炮制了蓝玉案的蒋瓛都没有过。
见众人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卢忠满意地点点头,道:“话都说清楚了,诸位同僚可以下去做事了,除了草原上的消息,其他事情都放一放,集中全部精力投入到太上皇遇刺的案子中来,本官期待着你们的好消息。”
众人一哄而散,全都忙碌去了。
锦衣卫不愧是锦衣卫,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还被东厂压制着,尤其土木堡之后,因为王振是马顺恩主的原因,锦衣卫不得不低调行事,很久没有展现自己的实力了,这次得到了调查太上皇遇刺案的机会,整个锦衣卫都开始全力以赴,消息如流水般汇总到了卢忠的案头。
卢忠做在公房中,一份一份认真地看着。
嗯,这份是事情经过,原来里面有三具尸体不是孙太后打死的,而是和太上皇有关。这个有点用,先放在右手边。
这份是涉事人员的物品清单,果真如自己所料,没什么可疑的东西。这个没用,放左手这面。
这份是出入记录,写的很详细,就连搜检过程都有记录,这个可能会有点用,可以调查是否有人行踪可疑,先放右手边。
卢忠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在脑子里飞速思索着。
突然,卢忠看到一份人员背景调查,发现里面有不少人都是前些天从仁寿宫调过去的,说是孙太后的懿旨,调过去一些人伺候太上皇之用。
卢忠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些想法,从右手边拿起出入记录对照了一下,一个念头突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不禁轻声低喃道:“这个徐安是孙太后宫中的,前一天出去过一趟,从宫中御药房拿了些药回去,第二天就被太上皇活活敲死了,这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想到这里,卢忠脸色突然一变,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诧道:“不会真是孙太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