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朱祁钰不顾文华殿里一众文武大臣好奇的眼神,震惊地起身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兴安立刻答道。
“他可有什么事情?”朱祁钰接着问道。
“目前还算安好,只是受了些惊吓。”兴安回答道。
朱祁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语气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对他动手?”
于谦出班问道:“陛下,宫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朱祁钰看了于谦一眼,又扫向在座的众人,见他们眼中全都充满了好奇,无力地一指兴安,道:“不瞒诸位爱卿,方才有小黄门传来消息。”
“有人在醒早茶里下毒,意图毒杀太上皇。”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所有人看向朱祁钰的眼神都不对了。
如今朝廷的局势,除了你,还有谁会对太上皇下手?
朱祁钰自然知道他们在怀疑自己,辩解道:“不是朕下的手。”
不过,没人相信。
“太上皇可否有恙?”礼部尚书胡濙出声问道。
他不关心皇位上是谁,但是他关心朱祁镇的生死,只要朱祁镇不死,他就不愧为宣宗皇帝的托孤之臣。
“没听兴安说吗?太上皇安然无恙,就是受了些惊吓而已。”朱祁钰指着兴安道。
“臣请陛下准允群臣拜见太上皇问安。”胡濙立刻打蛇随棍上,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虽然兴安说太上皇安然无恙,但谁知道是真是假,自己不亲眼看看情况,哪里敢相信一个太监的话。
其余大臣也是出声道:“请陛下恩准。”其中尤以于谦声音最大。
太上皇遇刺,这在哪朝哪代都是惊动天下的大事,于谦认死理,自然也要去看看。
朱祁钰无奈,挥挥手,道:“太上皇遇刺,朕也是要过去的,诸位爱卿就一起过去吧。”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一群文武大臣也是纷纷起身,跟着朱祁钰出门,呼呼啦啦地便赶往南台。
到了南台,朱祁钰就看到奉旨守卫南台的侍卫们将唯一通往南台的石桥堵得死死的,谁都别想进出,侍卫首领见到大明天子过来,连忙走出人群请安。
朱祁钰问道:“太上皇那面是什么情况?刺客抓到了吗?”
侍卫首领摇摇头,道:“回陛下,微臣不知。”
朱祁钰一愣:“你不知道?”
侍卫首领道:“微臣真不知道。”
“怎么回事?你没进去看看?”朱祁钰问道。
侍卫首领摇摇头,解释道:“太上皇不让。”
朱祁钰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怒斥道:“朕让你在此守护太上皇安全,你就是这么守护的?”
“微臣死罪,请陛下饶命。”侍卫首领连忙下跪请罪。
这家伙是以前郕王府的亲信,朱祁钰对他也算是信任有加,不然不会对他委以重任,不过今天这事儿办的,让朱祁钰对他的印象差了很多,没好气地道:“先起来吧,把石桥守好,朕先率群臣进去问安,回头再收拾你。”
说完便带着王直胡濙等人冲进了院子里。
一进院子,朱祁钰就看到院子当中摆着三具死尸,看衣着正是南台的宦官和宫娥,其中一个被砸得面目模糊,另一个则是满脸都是血,很明显是被打破了脑袋,最后一具尸体倒是比较完整,只有嘴角留着一丝血迹,脸色发青,明显是中毒而亡,大概率是试毒的那位。
南台里剩下的宦官和宫娥,则是齐刷刷地跪在殿门口,全都垂头丧气的,有些宫娥还不住地小声哭泣着,见到朱祁钰走进来,纷纷转头向皇帝行礼。
“小奴见过陛下。”
“奴婢见过陛下。”
朱祁钰看向为首的一名宦官,问道:“胡瑞,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奴也不知道。”胡瑞语气中带着恐惧回答道。
他也是郕王府出来的人,被朱祁钰安排到南台伺候太上皇,还负责监视朱祁镇的一举一动,如今太上皇遇刺,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怕个屁。”朱祁钰心急,爆了句粗口,道:“说说,今早都发生了什么?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讲出来,一丝一毫都不许隐瞒。”
“是。”胡瑞深呼吸了一下,回答道:“今日小奴正在院中安排南台的值守,突然听到殿中传出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随即便传出了宫娥的尖叫。”
“就是她?”朱祁钰转头示意了一下。
胡瑞点点头,回答道:“陛下英明,小奴听到的,正是甯儿姑娘的声音。”
“然后呢?”朱祁钰继续问道。
“然后......然后小奴便进了殿中,看到吴忧躺在地上,嘴角流着血,依然没了气息。”胡瑞回答道。
“太上皇呢?说太上皇如何了?”胡濙突然插嘴问道。
朱祁钰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示意胡瑞继续说。
胡瑞咬了咬牙,答道:“小奴刚进去的时候没看到太上皇,抬头找的时候,太上皇的房门突然打开,徐安满脸是血地跑了出来,太上皇紧随其后,用烛台一下一下的,把......把徐安给......”
胡瑞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这个徐安,是太上皇杀的,而且是用烛台敲死的,一下一下,活生生敲死的。
众人无语,只有胡濙继续问道:“快说太上皇如何。”
“太上皇无恙,只是敲了徐安之后,便将烛台丢到了地上,转身回屋去了。”胡瑞跪在地上回答道。
听到朱祁镇无恙,胡濙这才松了口气,对着朱祁钰行礼道:“老臣僭越了,请陛下恕罪。”
朱祁钰看着这个老家伙,强忍心中不快,对着胡濙摆摆手道:“无妨,胡尚书也是关心太上皇,朕知道。”
“多谢陛下。”胡濙谢恩,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朱祁钰转向胡瑞:“然后呢?”
“然后小奴顺着太上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甯儿姑娘也躺在地上,满脸是血,没了声息,太上皇见小奴发现了甯儿姑娘,便命小奴将几具尸体都抬了出来,随后便闭死了房门,再然后小奴就带着人跪在这儿等候处置了。”
朱祁钰点点头,没有再问他,而是几步走到殿门口,高声道:“大明天子求见太上皇。”接着便想推门而入,突然殿内传出朱祁镇的喊声,语气歇斯底里:“别进来,朕不见你。”
朱祁钰一愣,随即知道朱祁镇这是在怀疑自己,于是又高声道:“太上皇莫怕,朕是带着文武百官来的。”
“那也别进来,朕现在谁都不见。”朱祁镇继续喊道。
朱祁钰无奈,转头看向身后的官员们,眼神示意了一下。
文武官员会意,一个挨一个地上前道:“臣XX求见太上皇。”
这次跟来的文武官员人数不少,刚说道一半,殿门突然打开,朱祁镇一脸惶恐地出现门内,见到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片,随即惊恐地又将门关上,好半晌才将门再次打开,强装镇定地站在殿内。
见朱祁镇出来,朱祁钰带头,文武百官跟随,一齐拜见朱祁镇。
“平身吧。”朱祁镇强装镇定,语气中却还是带着惶恐,颤声让众人平身。
朱祁钰问道:“太上皇,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祁镇听到他的提问,后退了几步,这才回答道:“朕遇刺了,有人想要毒杀朕。”
“何人做的?太上皇可知道?”朱祁钰接着问道。
朱祁镇摇摇头,道:“不知道。”
朱祁钰指着地上躺着的尸体,问道:“可是他们俩?”
“也许是,也许不是。”朱祁镇的回答还是模棱两可。
“今天早晨到底发生了什么?”朱祁钰追问道,这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院子里的人都想知道。
朱祁镇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恐惧,道:“朕也不知道,朕早上只是和往日一样,吃完早饭喝杯茶水,没想到突然有人冲了进来,打翻了朕的茶水,朕以为她要行刺,便抄起手边的茶壶砸了过去,没想到便砸死了她。”
很明显,这是在说宫娥甯儿。
“然后徐安便进来禀告,说替朕试毒的吴忧死了,看样子应该是毒死的,朕心中一慌,便将徐安看成了下毒之人,为了自保,朕用烛台杀死了他,此事胡瑞是看在眼里的,皇帝可以去问他。”
“再然后,朕就回屋安抚皇后去了,直到你们过来。”
“皇嫂怎么样?她没事吧?”朱祁钰连忙问道,他刚才满脑子都是朱祁镇,完全把另一个重要人物忘在脑后了,现在听朱祁镇提起,这才连忙问安。
“她没事,只是受到点惊吓而已,如今已经没事了。”
“太上皇以为......”朱祁钰刚想接着问,突然听到门口一阵吵闹声传来,没一会儿便看到孙太后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满脸焦急地问道:“太上皇呢?太上皇没事吧?哀家听说有人要毒杀太上皇,可叫了太医吗?”
朱祁钰有些无奈,这个老太太怎么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