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伯颜帖木儿和脱脱不花在克鲁伦河畔大战的时候,朱祁钰正在京师喜滋滋地听户部汇报互市的情况。
这次互市的规模空前绝后,大明和鞑靼几乎都拿出了全部可以交易的货物来完成互市,上千家大明商贾都参与了进来,其中不乏家赀万贯的,只是这些商贾和大明户部比起来,那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是的,这次互市,最大的商贾其实应该是户部。
众所周知,大明的赋税制度延续的是隋唐时期的两税法,即每年夏天和秋天征收两次赋税,不过太祖朱元璋是苦出身,感念百姓不易,所以这两次赋税主要以实物为主,基本上就是百姓种什么,就用什么交税,所以赋税产品门类众多,五花八门,主要产品有大米和麦子,其余杂有棉、绢、麻布等物,不少百姓也会用蔬菜瓜果缴税,甚至还有用枣子缴税的,美其名曰枣税。
正因为百姓缴税种类繁杂,所以大明的国库里基本上是啥都有,许多物品被放烂了都没人管,白白浪费许多东西。
这次互市规模空前,户部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将北方和东南地区的仓库里没啥用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运到锦州参与互市,也算是清理库存。
互市之后,户部连夜组织人手对这些货品进行了统计,最后惊喜地发现,户部这次居然换回了牛五万多头,马两万匹,羊十万只,而且这还是没算牛皮羊皮等实物的情况下,算是赚大发了。
所以,就在拿到结果的第二天,户部尚书陈循便迫不及待地来找朱祁钰报喜请功。
“陛下,大喜,大喜啊!”陈循人还没到,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
等陈循人进来,朱祁钰发现这位户部老大满面红光,精神亢奋,便笑嘻嘻地问道:“陈爱卿有何喜事啊,快和朕说说。”
陈循翻身跪倒,高举奏折道:“陛下,这次互市成功了,此乃我户部诸官连夜核算出来的结果,请陛下审阅。”
兴安拿起奏折,双手递到朱祁钰手中。
朱祁钰接过奏折,却没有看,而是随手放在一旁,对着陈循道:“奏折朕就先不看了,你先汇报一下吧。”
“是。”陈循大声道:“此次互市,户部与鞑靼、女真诸部交易丝绢、麻布、陶瓷器等物,从鞑靼手中换得牛四万五千头,马一万五千匹,羊八万只,从女真诸部手中换得牛七千头、马匹五千匹,羊两万只,牛羊皮、兽皮等货品二十七车,经我户部计算,此次互市,我大明共得马匹两万匹,牛羊十五万。”
“这么多?”朱祁钰虽然想到了互市可能会获利颇丰,但是完全没想到有这么多,别的不说,光是那两万匹马就是个惊喜,要知道,他原本的计划也就是从鞑靼那面弄到一万左右,没想到脱脱不花这么给力。
陈循以为朱祁钰在质疑户部的结果,连忙道:“回禀陛下,这些数量是户部诸官核算了三遍得出的,绝对不会有错谬。”
朱祁钰笑着摇摇头,道:“陈尚书,朕不是说你们户部算错了,而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这实在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陈循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皇帝的意思,跟着笑道:“陛下,臣估计,这些牛羊马匹和野兽皮革,加起来至少在百万两银子以上。”
“一百多万两银子?”朱祁钰愈发惊喜,这快赶上大明一年税赋的十分之一了,大明国库一年税赋在两千万两银子左右,但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这次交易出去的丝绢棉布之类的东西,实际上的银子其实并不多,去年地方上缴的银子也就是一百多万两而已。
如今一次互市就赚了一百多万两,还将仓库里那些没什么用处丝绢棉布之类的杂物清理出去不少,相信今年朝廷上下都能轻松一些了。
陈循点点头,道:“如今京城一只羊能卖半两银子,一头牛起码要五两,因为去年年底一直在打仗,现在京城马匹的价格更是达到了三十两一匹,再加上其他皮货,百万两肯定是有的。”
“哈哈哈哈!”朱祁钰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这下于尚书不会再为马匹犯愁得吃不下饭了。”
“哈哈。”陈循也是爽朗一笑。
因为三大营重建的事情,于谦一直很犯愁,其中最让他为难的就是去哪弄战马,虽然大明有太仆寺专司养马,又有马政让民间养马,但是之前土木堡的损失实在是太过严重了,费尽心思从全国弄到了一些马匹,不过数量仅仅只有数千而已,将将够三千营所用,神机营和五军营的将官们许多人都还没有马可以骑,这些人几乎每天都坐镇兵部,耍无赖一样逼着于谦去弄马,逼得于谦最近是心烦意乱,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尽职尽责的人,常常忙得没时间吃饭,有人问起兵部的人为什么于尚书不吃饭,兵部的人回答说是心忧朝政,事烦食少,于谦为了马匹犯愁得吃不下饭的谣言就这样形成了,并且成为最近一点时间朝廷上下的佳话和趣闻。
两人笑过,朱祁钰便道:“陈爱卿,你们户部这次做的漂亮,回头朕就把几位尚书和左都御史叫来,与王尚书商议一下,看看如何嘉奖这次的有功之臣,你要是有什么建议,一会儿可以提。”
“多谢陛下。”陈循很高兴,他现在已经是朝廷有数的大佬之一了,明确知道自己是已经到了官员的天花板,能给下属争取利益,打造自己的人才圈子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
少时,几位尚书得到通知,纷纷从各部衙门赶到了宫中。
于谦一进门就立刻问道:“陛下,臣听说户部这次互市弄到了两万匹马匹,此事是否属实?何时可以交于兵部?”
“催什么催?陛下也是你能催的?”吏部尚书王直来的早一些,见于谦急匆匆地进来,便出口训斥道。
于谦一见是这位五朝元老,连忙讨饶道:“见过王老大人,您是不知道,最近三大营那群武将每日开衙便来到我兵部衙门,见到人就催问何时能把马匹补全,我是真的有点烦不胜烦啊!”
“你兵部武选司手握升迁大权,他们还敢逼你?老夫在朝数十载,就没见过敢和兵部对着干的武将。”王直反驳道:“你这个兵部尚书做得也真是......”
于谦略有些尴尬,向着在场的人行礼作揖后便坐到了椅子上。
朱祁钰调笑道:“于爱卿,你这为了马匹吃不下饭的名声可是都传到宫里来了啊。”
“额。”于谦没想到朱祁钰也没放过自己,窘迫地笑了笑,答道:“这不是听说陛下这里有马匹,臣就立刻赶过来了嘛!”
见于谦的窘态,众人都是哈哈大笑,礼部尚书胡濙还笑呵呵地道:“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于部堂如此窘迫,难得难得。”
众人笑完,朱祁钰收起笑容,正色道:“人到齐了,咱们开会吧。”
“今日招诸位前来,是商量如何分配这次互市的成果,诸位估计也都知道了这次互市获利颇丰,都说说应该如何分配吧。”
“请问陛下,户部的结果臣等还不知道,不知可否让我等了解一下。”王直出声道。
“哦,朕忘记和你们说了,这次收获实在不错,诸位爱卿可以先看看户部的奏折。”朱祁钰说完,便拿起手边的奏折递给了王直,又对着陈循道:“陈爱卿,你先简单介绍一下吧。”
“遵旨。”陈循领命,把这次互市的结果又介绍了一遍。
听陈循说完,于谦立刻出声道:“陛下,臣请把这些马匹全都交于我兵部分配。”
“于爱卿莫要着急,听听其他人怎么说。”朱祁钰微笑着道。
户部尚书陈循笑着道:“于尚书,你别着急,这次互市收获颇丰,考虑到如今朝廷的情况,我户部先行拟定了一份计划,正打算交于陛下定夺。”
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折递了上去。
兴安接过奏折,打开递给朱祁钰。
朱祁钰拿过奏折看了看,道:“朕先不看了,你自己说说你们户部打算怎么分配的。”
“遵旨。”陈循缓缓道:“陛下,这次互市的收获以牛羊马匹为主,所以臣以为,耕牛择精壮一千头贡献给陛下,分配到皇庄使用,剩下的耕牛分一半给工部用于建设,一半交于五军都督府发给卫所屯田之用。”
“三大营急需马匹训练战马,那么可以分一万五千匹交于兵部,由兵部负责妥善分配,剩余的五千匹交于内宫,由御马监太监处置。”
“至于剩下的羊、皮货和其他杂物,就由我户部保存处置,以备使用。”
“不行。”陈循话音刚落,于谦便急了,出言道:“如今三大营重建,五军营急需马匹,就不要分给御马监了,两万匹马要全部交给兵部分配。”
朱祁钰看了看略微有些急躁的于谦,心想:于谦啊于谦,你这么做,是会没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