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刚要无奈接旨,突然听到下面一声大喊:“且慢,臣有话说。”
只见兵部尚书于谦站了出来,道:“太后,臣以为郕王所为并无不妥,还请太后收回懿旨。”
孙太后见是兵部尚书于谦,联想到他是主战派,不禁大怒,道:“下面是兵部尚书于谦?”
于谦躬身,答道:“正是微臣。”
孙太后喝问道:“于大人是说郕王不尊祖制是对的?”
“郕王殿下并未违反祖制。”于谦答道:“依我大明军制,五千人为一卫,而依照惯例,只有都督和都督同知领兵方需设置监军。”
“武清伯领兵不过一卫,固无需监军随行。”
“因此,臣以为,郕王殿下无错,请太后收回懿旨。”
于谦大声道。
孙太后对这些倒不是很熟悉,转头看了看随行的大太监金英。
金英在宫中许多年,又在司礼监做过不少年,对此很是熟悉。
发现孙太后看向自己,金英思索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小声道:“以往卫所并无监军。”
孙太后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头,继续问道:“那石亨畏战,导致阳和口之败,于大人怎么说?”
于谦大声答道:“阳和口之战中武清伯并无过错。”
“并无过错?”孙太后冷笑道。
于谦继续道:“是,阳和口一战,乃是监军郭敬轻敌冒进,与武清伯无关。”
孙太后怒喝道:“你于谦说无关就是无关吗?”
“此事有经历战事的军中兵丁和小吏作证。”
“太后如若不信,臣愿意叫他们来,太后亲自询问便是。”
孙太后盯着于谦,有些哑火。
不过孙太后继续问道:“那西宁侯和武进伯呢?他二人均为国捐躯,为何独独是石亨逃了回来?”
于谦大声答道:“西宁侯和武进伯是为国捐躯,衷心可嘉,武清伯原是问罪下狱,然如今军中将领凋零,武清伯乃百战悍将,故臣将其放了出来,命其戴罪立功。”
“太后如要罚,那便罚微臣吧。”
于谦一番话,直接把罪责领到了自己身上。
孙太后脑子中一股怒火冲天而起,怒喝道:“既然于大人认罪,那哀家就不客气了。”
旋即大声道:“传哀家旨意,兵部尚书于谦扰乱国法,私放罪囚,罪不容恕,现革去官职,着有司论罪。”
王直在下面听得开心,不过听到孙太后这道旨意,立刻站了出来。
孙太后干净利落地下旨要拿下郕王,他原本就是打算站出来阻止的,但是兵部尚书于谦先站了出来,他就可以看看进程,然后再做处置。
听着听着,王直对于于谦越来越认可,看着他一步步把太后扣在郕王朱祁钰脑袋上的罪名否定掉。
结果没想到的是,于谦居然抗下了让石亨复职的罪责,自己请罚。
王直连忙站出朝班,道:“太后息怒。”
孙太后原本看他就不太顺眼,此时见他站了出来,火气更大,便冷冷问道:“王尚书也有话要说吗?”
王直见状,也不生气,不卑不亢地道:“臣以为,于谦并无过错。”
“于谦已经自己请罪了,难道王尚书还认为,他于谦并无过错?”孙太后冷冷地道。
王直答道:“于大人本就是大明的兵部尚书,任人用将本就是他的本职,惩处将领更是他的权限,命武清伯戴罪立功,有何过错?”
“况且于大人为官清廉,功名卓著,太后怎能因为一句话便将他革职?”
“如今国事艰难,朝廷不稳,也先又在虎视眈眈,京师防御全靠兵部搭理,如果于大人被革职,那兵部就乱了。”
“兵部一乱,社稷恐不稳啊!”
这一番话说得孙太后火气更盛,怒道:“难道他顶撞哀家也不是罪过?”
王直大声答道:“于大人乃是为国进言,何罪之有?”
孙太后被怼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恨恨地道:“即使于谦无罪,那郕王呢?明明是那石亨没有在阳和口挡住也先,才导致陛下被抓,这样的人他也敢用?难道哀家说他识人不明是说错了么?”
王直看了一眼旁边的朱祁钰,淡淡地道:“郕王殿下身份尊贵,臣不便评价。”
“老臣只有一句话想问,请太后明示。”
孙太后见王直语气松了,便问道:“什么话?”
王直跪地,大声问道:“若郕王闭门思过,不再摄政,那朝政如何处置?”
他这算是退了一步。
如果孙太后能再任命一个合适的大明王爷来摄政,他也没必要坚持。
毕竟他只是要平衡后宫和前庭的矛盾,至于谁来摄政,他并不是太关心。
大明王爷不少,虽然血统方面没有朱祁钰近,但是毕竟是太祖后裔,谁当都无所谓。
孙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道:“皇太子理政,皇后监国。”
孙太后的回答彻底震惊了上朝的所有人。
太祖祖制,后宫不得干政。
这不仅仅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意思,也是文武百官的意思,更是天下文人的意思。
历史上后宫乱政的事情太多了,宋朝的刘娥,汉朝的吕雉,更别提千古第一位女皇帝武则天了。
只要是后宫理政,当时的太子基本上就没什么好下场,吕雉弄死了汉少帝刘恭,武则天废了自己的儿子李显,只有宋仁宗赵祯运气好点,没有被刘娥杀死,不过也当了十年的泥塑木雕。
官员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保障,吕雉杀了韩信彭越,刘娥累死了力挽狂澜的寇准,武则天上位更是杀人盈野。
因此,只要是官员,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勋,对于后宫干政,那都是坚决的抵制。
王直听了孙太后的回答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礼部尚书胡濙站了出来,大声道:“此事不可。”
孙太后语气冷硬,问道:“此事哀家已经决定,尔等照做就是。”
胡濙继续大喊:“太祖有云,后宫不得干政,太后这是打算违反祖制么?”
孙太后怒道:“太子理政,哪里违反祖制了?”
胡濙大声答道:“皇太子刚刚三岁,年纪尚幼,如何能理政?”
孙太后道:“哀家和皇后会一起看着的。”
胡濙怒道:“那太后是要临朝听政了?”
孙太后哈哈一笑,道:“大明是朱家的大明,陛下不在,哀家身为太后,替他盯着点江山社稷又如何?”
胡濙大怒:“郕王也是朱家人,摄政至今朝政平稳,社稷稳固,太后为何非要拿下他的摄政之位,难道郕王就不能替陛下看好社稷江山吗?”
“哀家信不过他。”孙太后喝道:“此事哀家已经决断,胡尚书不必再提。”
胡濙对着喝道:“太后此举极为不妥,臣,不能接旨。”
于谦也是出声道:“郕王摄政不过一月,朝政便平稳如常,诸多决断均是老成谋国之举,百官皆服,太后突然要郕王不再理政,是想看到我大明江山破碎,社稷缺损吗?”
孙太后怒道:“你们这群官员,是要打算逼宫吗?”
转头看向殿前侍卫头领,道:“来人,去把胡尚书和于尚书拿下。”
殿前侍卫头领点点头,刚要派人去,突然朱祁钰站了出来,道:“站住。”
刚刚朱祁钰一直在边上旁观。
按照他对于历史的记忆,他应该这段时间的某一天被无风无浪地推上皇位,然而看着今天这架势,明显和历史上记载的不太一样啊。
历史上的孙太后可以是明事理的主儿,史书上明确记载了,
文武百官合辞请于:圣驾北狩,皇太子幼冲,国势危殆,人心汹涌,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请定大计。
皇太后批答云卿等奏国家大计合允所请其命,郕王即皇帝位。
合着不是这么回事啊。
虽说他已经不太信任历史书了,但是也不应该这么扭曲历史啊。
不过看着下面尽心为自己进言的于谦和胡濙,朱祁钰决定站出来,和他们一起抵抗孙太后。
于是,就在孙太后命殿前侍卫拿下胡濙和于谦之时,朱祁钰果断站了出来,阻止了这件事的发生。
孙太后看到朱祁钰居然敢阻拦自己的命令,不禁大怒,道:“郕王,你这是要忤逆哀家的旨意吗?”
朱祁钰躬身答道:“儿臣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闪到一边去。”孙太后又示意侍卫统领。
“且慢。”朱祁钰再次阻拦道:“太后,胡尚书和于尚书均是老臣,又是为国进言,怎能随意捉拿。”
“儿臣请太后收回懿旨。”
“如果哀家不收回呢?”
“那儿臣只能去太庙祭告列祖列宗,详陈今日太后的所作所为。”朱祁钰拿出了杀手锏。
孙太后怒气勃发,死死盯着朱祁钰,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旦朱祁钰去了太庙,祭告了列祖列宗今天的事,那她孙太后就再也没有脸坐在后宫之主的位置上了,而能够拿下她太后之位的人又全都死了,那么,她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自缢以证清白。
钱皇后这时候突然出声道:“郕王,你看你把太后气的,快自己请罪,万一把太后气出什么病来,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