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正在旁边想着胡濙的两个方案,突然听到孙太后问自己:“郕王,你认为哪个方法比较好?”
“选第一个吧。”朱祁钰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孙太后点点头,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朱祁钰心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尼玛这是在试探我啊!
刚才要是选了第二个,那孙太后没准就直接把自己扣在后宫了。
“不是亲妈的女人果然够狠。”朱祁钰如是想。
孙太后转头看向王直,道:“王尚书是什么意见?”
王直倒是不怵孙太后,直截了当地答道:“回太后,老臣以为,两法皆可用。”
孙太后眉头一皱,语气奇怪地问道:“王尚书此言何意啊?”
王直答道:“赎买陛下,此法的确可保陛下安全,不至于被鞑子伤了性命,不过目前国库空虚,想要凑足这笔银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此事关乎大明尊严,不宜由朝廷出面;而营救陛下虽然不用朝廷掏银子,但是风险较大,一旦有所闪失,陛下必将性命不保,不过此法倒是可以延续列祖风骨,不会让大明丢脸。”
顿了下道:“因此,老臣以为,朝廷可以派出官员出使瓦剌,内宫派出内侍跟随,官员以大明威势与瓦剌谈判,使其放回陛下,内侍则是以钱帛诱之,令其同意赎买陛下。如此可以保陛下安全,大明安全,也不至于丢掉大明威势。”
钱皇后在一旁听着,立刻拒绝道:“哀家不同意,太危险了。”
孙太后眉毛一横,怒斥道:“闭嘴,此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钱皇后立马不敢说话了,不过却是满脸的不服气。
孙太后转向王直道:“王尚书的法子不错,此事就这么办了,朝廷挑选人出使瓦剌,先看看能不能把陛下赎回来。”
“臣接懿旨。”王直起身答道。
“那诸位大人就下去吧。”孙太后这时候也有些累了,对着三人吩咐道。
朱祁钰正要行礼退下,突然看到王直没动,又继续说道:“太后请慢。”
“王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孙太后疑惑问道。
只见王直郑重地行了一礼,道:“陛下北狩,群臣惶恐,三大营覆灭,京师守备空虚,而陛下临行之时只是命郕王殿下留守。”
朱祁钰听着,不明白王直是什么意思。
孙太后同样疑惑地看着他。
“因此,老臣斗胆,请太后下旨,命郕王监国。”王直放出了石破天惊的最后一句。
朱祁钰顿时头大了。
你个王直,怎么这个时候说这些。这不是坑我么?
你什么时候说不行,非得当着我的面说,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
而且更当着孙太后的面,孙太后会怎么想,我朱祁钰打算上位了?我一直表现得对权利没有野心啊。
果然,孙太后转头看向朱祁钰,眼神中带着重重的疑心,语气冰冷地问道:“郕王是什么意思?”
朱祁钰登时冷汗就流了下来,果然,孙太后起疑心了。
王直见状,立刻插话道:“太后不必多心,此事乃老臣刚刚想到的,与郕王无关。”
“王尚书为何要请这道旨意?”孙太后收回目光,转头望向王直。
王直立刻回答:“太后,臣请郕王监国,理由有三。”
“你且道来。”孙太后还是相信王直的,不然他刚才说没办法就可以了,更加不会出主意救英宗。
“一是陛下北狩,朝堂上需要一根定海神针,皇长子年幼无法理政,太后深居后宫更加不方便,唯有郕王殿下业已成年,且从各方面来看都很合适,因此,郕王监国,可安百官。”
“二是京师空虚,瓦剌必会趁机侵犯我大明,兵事凶险,太后不合适出面,因此需要郕王殿下出面,安抚各军,稳定中枢。”
“三是陛下已令郕王留守,可见陛下是信任郕王的,如今陛下短期内无法回返,朝政无法决断,郕王还需一个监国的名分来统领朝政。”
“因此,老臣斗胆,请太后下旨,令郕王监国。”王直躬身下拜,以大礼请求道。
孙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下,道:“王尚书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言,哀家同意了,稍后便会令金安草拟懿旨。”
“多谢太后。”王直再次下拜。
“好了,尔等退下吧。”孙太后摆摆手。
三人行礼退下。
等三人刚走,钱皇后便坐到了孙太后身边,问道:“太后娘娘,王尚书的计策真的能救回陛下么?”
孙太后这时候也是满面愁容,缓缓地道:“希望吧,哀家也不清楚。”
钱皇后听到孙太后没底气的回答,脸上的愁容更重,继续问道:“那王尚书让郕王监国是为何?”
孙太后明白她的意思,在钱皇后看来,让郕王监国,这不就是希望英宗回不来么?
不过孙太后是何等人,拉过钱皇后的手安慰道:“王尚书这么做,才是真心想让陛下回来的。”
“这是为何?”钱皇后问道。
孙太后解释道:“让郕王监国有两个好处,一是朝政有人处理,二是把郕王推上去,就是为了逼郕王没有退路,必须救回陛下。”
“麻烦太后为儿媳解惑。”钱皇后还是不懂。
孙太后继续道:“郕王只是监国,他上去了,救回陛下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也是他必须做到的事情。”
“如果他没做到呢?”钱皇后问道。
孙太后冷笑了一下,道:“他是哀家任命的监国,如果没有做到,那么哀家一道旨意,也能让他不再监国。而且,那时候天下非议将会彻底淹没他,他也没有那个脸再继续坐在监国的位置上。”
转头看向钱皇后道:“懂了么?”
钱皇后这才点了点头。
孙太后拍拍她的手,道:“好了,别去想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了,回去看看内库还有多少银两,先准备出来,到时候让使节带走。”
钱皇后立刻起身,道:“那儿媳就下去准备了。”
暂时不提这婆媳两个如何准备赎人的银子,单说朱祁钰三人。
三人出了紫禁城,朱祁钰拉住王直,道:“老大人为何让本王监国?”
王直岁数大了,被朱祁钰拉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地,稳了下身子反问道:“现如今郕王不监国,何人能坐这个位置?”
朱祁钰急道:“不是还有我那侄儿么?”
“皇长子才三岁,如何能监国。”王直怒道:“现如今陛下北狩,天下不稳,郕王身为大明宗室,也是先帝次子,您不站出来,还有什么别人有资格?”
朱祁钰哑口无言。
王直语气放缓,道:“殿下还是回府等待消息吧,明日早朝估计就会宣布殿下监国的消息了。”
说完没等朱祁钰反应过来,便进了户部衙门。
胡濙总后面踱步过来,笑呵呵地道:“哎,郕王殿下莫怪王尚书,他也是没办法。”
朱祁钰刚待说话,却见胡濙也转身走了,进了自己的礼部衙门。
朱祁钰想发怒,不过身边已经没有人,只得一挥袍袖,转身回府。
只不过,等他上了轿子,这才放下满脸的愁容,带上了一丝微笑。
没办法,他一直的人设就是懒惰,对朝政没兴趣,如果刚才露出一丝迹象,那保证有人去汇报给孙太后,自己监国的事情,估计就没戏了。
回到府上,朱祁钰刚想歇着,就听到管家来报,说是谭裕陈韶等一众二代们前来求见。
朱祁钰让管家放他们进来,先到客厅等着,自己则是去换了身常服。
一进客厅,就看到谭裕陈韶等人坐在椅子上焦急不已。
看到朱祁钰走进客厅,谭裕立马跳起来,焦急地问道:“殿下,消息是否是真的?”
朱祁钰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因此点了点头道:“昨晚收到的,怀来传来的消息。”
“那我的长兄?”陈韶也是问道。
朱祁钰摇摇头,道:“据说是没在阵中了。”
陈韶登时蔫了下去。
朱祁钰看着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不禁继续说下去:“据传,泰宁侯,平乡伯,襄城伯和修武伯皆没于阵中。”
几个人都是和陈韶一样蔫了下去。
“诸位,目前只是怀来传来的消息,真假还未可知。蒙古人还在土木堡附近,他们的斥候无法靠近,兴许藏起来也说不准。”朱祁钰安慰道。
“那朝廷可有何方略?”有人问到。
朱祁钰摇摇头,道:“还能如何?土木堡一战,三大营尽皆覆没,京师的兵力现在非常空虚,朝堂上一片混乱,居然还有人说要迁都,哎!现在本王只盼着蒙古人不要打过来,否则必然天下大乱。”
陈韶听了,顿时急道:“那好歹也多派斥候接应,看看哪些人逃了出来。”
“此事相信怀来那面已经在做了。”朱祁钰道。
“元宁,你也别太着急了,兴许你大哥已经逃出来了呢?只是那面蒙古人势大,暂时躲避罢了。”谭裕安慰道。
陈韶红着眼睛看了看谭裕,没说话。
朱祁钰道:“好了,你们都先各自回府吧,现如今这种情况,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最重要的是,安抚好你们自己的宅院,朝廷已经乱了,你们自己的府宅别也跟着乱,没由来惹出麻烦。”
众人对视一眼,点头称是,各自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