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王主任第三次来给陆西橙做检查:“宝宝很好,已经入盆了,接下去不用太忌口,可以多吃些,还有她随时可能发动,身边不要离人。”这话是对着霍竞川和两位妈妈说的。
“我们知道了,谢谢医生。”沈叶棠送医生出去,蒋素娟握着女儿的手,“橙橙,肚子难受要马上说。”
“嗯。”陆西橙朝她妈妈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转头看霍竞川,“我也很好。”
越临近生产,霍竞川的情绪越紧张,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她能感受到。
蒋素绢拍拍女婿的胳膊:“你陪着橙橙,我和叶棠再去街上看看,买点新鲜的吃食回来。”幸好是冬天生产,食物耐放,这几天她们俩满省城的逛,买了不少农民偷偷拿出来卖的好东西。
“妈妈路上小心。”陆西橙靠着抱枕坐起来,“霍大灰,你把奶粉拿过来我看看。”
奶粉只带了一罐,霍竞川从箱子里取出来:“看什么?”
“看看怎么泡啊!”陆西橙低头看说明。
霍竞川一把将奶粉抢走:“不用看。”
陆西橙抬头,视线先是落在捏着罐头的手上,麦色的大手青筋鼓起,可怜的罐头被捏了变了形。
然后缓缓往上,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霍竞川嘴唇抿得死紧,好像在跟谁生气。
“哎呀,你干嘛啦!”陆西橙拉住他的手臂晃了晃,“你想和我吵架吗?我会哭的。”
霍竞川从鼻腔里发出哼声,把奶粉放到一边,蹲下来,脸埋到她手心里。
陆西橙的手小小的,盖不住他整张脸,她侧身用另外一只手抚摸他的头:“霍哥哥!”
霍竞川没回答,她手指调皮地在他鼻尖戳了戳,片刻后,掌心有浅浅的湿意传来,陆西橙一惊:“霍竞川,你……你哭了?”
霍竞川极少极少哭,她印象里只有那么两三次,是他情浓时眼眶发红,听村里人说,自打认识小霍后,从来没见他哭过,八九岁时被人欺负,他只会反击,少年时期干着农活,挣着和成年人一样的工分,再苦再累他都不会落泪。
可如今,现年二十三岁的霍竞川,却在她病床边哭泣。
他的哭是无声的,仿佛不愿意让她看到他的眼泪,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只有肩膀微微颤抖显露着他此刻难以抑制的情绪。
一米九一的男人,他顶天立地,他无惧风雨凄苦,可他现在趴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
陆西橙也鼻头发酸,倾身上前将他抱住。
霍竞川回抱住她,喉头哽咽:“妹妹,我有点害怕!”他太风声鹤唳了,她说要看看怎么泡奶粉,像是在交代……
“不怕的,我和宝宝都会没事的。”陆西橙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前面急诊科室这段时间死了两个孕妇,都是一尸两命,大家都在讨论,霍竞川自然也听到了,当时就脸色惨白。
他太怕太怕会失去她。
“她们都是有原因的,一个雪地里摔了一跤,家里迟迟不肯送医院,等到送来抢救来不及了,还有一个是胎儿太大,那户人家不让剖才没的,我这么健康,我走路你都要抱着的,绝不会让我摔跤,我要是生不出来,你肯定会给我剖,我不会有事的。”陆西橙整理自己的思绪,努力安慰他。
“嗯,”霍竞川脸贴着她的脖子,“生不出来,我们就马上剖。”他去查了血型,他们的一样,他随时能为她输血。
陆西橙扁扁嘴:“那你不许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霍竞川蹭蹭她的脸:“乖,是我不好,我害妹妹担心。”
陆西橙呜呜两声,扭头寻到他的唇,胡乱吻他:“你是最好的。”
“你也是!”这一刻,他们尝到了彼此眼泪咸涩的味道。
……
十二月初,霍奶奶从京城赶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京城妇产科医院的主治医生,这位医生一到,就被王主任请去讨论疑难病例了。
霍奶奶坐在床边,慈爱地看着睡着的陆西橙:“这孩子养得真好。”小脸红润,头发清清爽爽,一看就被照顾得极其好。
又看向守在一边的大孙子:“孟主任经验丰富,接生过几千个胎儿,抢救过很多产妇,有她在,你不用担心。”
“谢谢!”霍竞川郑重道谢。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尽管孙子还没认他们,但他的的确确是他们霍家人,陆家姑娘肚子里是他们霍家下一代,于情于理,霍奶奶都不可能不关心。
更何况还是双胎,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