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爹同意,宋青书脸上也带了笑意,言道“不打扰爹休息”之后便又去找了他师公。
其实,下山之事师公没回来之时也无妨,毕竟师公他老人家已经许久不理会门派里的事情。至少,自他有记忆开始,武当派中大小事务便全是爹与几个师叔处理。
不过,师公理会不理会是一回事,他这个做徒孙的说不说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索性他去请了安,师公惊讶之余也不由得叮嘱道:“你如今也大了,下山也自无不可,只是如今江湖上风波才平未久,出门在外千万小心行事,旁的不说,护住自身才是最为要紧之事啊。”
师公有训,宋青书自然是要听着的,“师公放心,青书都知道。”
来自长辈的关怀,听着自然是叫人不自觉带了笑意。
既已秉明亲长,翌日一早宋青书在师公起居室外磕头请安,又与爹和各位师叔请辞之后才提着剑一身轻便的下了山去。
倒不是他不收拾行囊,而是早在几日前他便已告知母亲他欲下山之事,母亲虽然担心他,却没拦他,只一遍一遍的叮嘱他小心,叫他去之前回家一趟。
也是待到回了家宋青书才知晓,原来这几日娘熬夜将前些时候说的新衣裳给他赶制了出来,又给他收拾了包袱。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不下山也是不能的,宋青书只能郑重向母亲承诺,他一定会好生生的回来。
除此之外,旁的言语说再多都是空的。
江湖本就是刀剑之行,他没法儿保证自己不动刀剑,也没法儿保证自己身上不会挂伤。
只是,他知晓武当山有牵挂他的人,所以定会小心行事。
……
不提什么离别愁绪,独自一人出江湖,这其实也是头一遭,宋青书的心头也免不了会有两分激荡。
从前只听六叔七叔讲江湖事,如今却是他自己来闯江湖了。
只是,少年人终究是把江湖想得太过好了些,虽听了师公与父亲师叔的“江湖险恶”之告,却还是带了三分稚嫩,总想着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殊不知,下了山后一路向南所见所闻,无一不刺激这位少年人迅速的成长……
这一路走来,起初这宋家少年郎每每嘴角留有两分笑意,可等他见得多了,眼眸之中那单纯之色便褪去得差不多了。
也是至此,他忽的明了当今世道之乱,元人朝廷之可恨。亦是至此,他又忽的有些分不清何为名门正派,何为魔教邪教。
因着一路走到安徽,他除了动手之际鲜少有宣扬武当弟子身份之意,又穿的是娘亲手为他做的衣裳,是以着实见了不少难以言喻之事。
名门正派弟子虽说斩杀元人,看似相救,实则打斗之中,撞坏小摊与酒楼的桌椅栏杆,却好似极为平常之事,半点不提赔偿之事。
说来惭愧,一开始他也未曾注意到这些东西,还是一次在街边的小摊上吃馄饨,亲眼看见两名华山派弟子为救一个被元人调戏的姑娘,掀翻了好几个摊子,听见馄饨摊主的老大爷那无奈又感同身受的叹息,多问了两句才知晓:
原来,他们这些自诩救人于水火的正派中人,在这群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其实也没比欺压他们的元人好上多少。
尽管,那老大爷口中全是对名门正派的赞誉。
可,谁又瞧不出来那是无奈又妥协的说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