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冉长叹一口气，炽夫人还真是喜欢坑她。
她摊手：“阿泰姑娘，我无意听到你的私隐，你没必要同我生气计较吧？”
一声冰冷的笑意传入她的耳中：“是吗？”
黑雾弥散，她抬眸望去，自己已经不在乐阴谷内，周围的装饰十分古朴，像是人间的宫殿。
如果不是太过阴冷，苏橙冉都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冥府。
阿泰与她面对面相坐，这一次她看清了阿泰的长相，与她一模一样。
苏橙冉倒没觉得多别扭，毕竟这是明昭公主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她只当在和美人相谈。
“我还真是好奇阿泰姑娘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阿泰勾唇浅笑，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苏橙冉记忆中明昭公主的高贵气派。
“你们人类总是在意这些表象，被表象所惑，但其实皮囊最无用。”
苏橙冉点头，大方认道：“我确实是个肤浅的颜控。”
阿泰不在意苏橙冉晦涩难懂的回答，她慢悠悠地问出自己的问题：“苏橙冉，你爱崔景杰吗？”
苏橙冉听她提起崔景杰，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猜测：“阿泰姑娘何意？”
阿泰冷冷睨她，眸光流转间多了丝不容置喙的气势：“回答。”
苏橙冉轻笑一声：“他是个不错的人，我喜欢他，但喜欢和爱总是不同的。”
“所以……”她回以阿泰同样冰冷的视线，“我的答案是否。”
阿泰思索了一下她的话，微微颔首：“你让我想起了公子，他以前也说过很喜欢我，师父却说喜欢不是爱，让我不要深陷其中。”
苏橙冉眉尾轻挑：“虽然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私隐，但我还是很好奇，公子泰后来的结局怎么样了？”
阿泰淡然：“死了。”
眼瞧着苏橙冉一脸不解，她继续道：“人类的寿命本来就不长，他平定天下后，当了三十年皇帝，然后死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苏橙冉问道：“做出这等功绩，上苍没什么奖赏吗？”
她可是听炽夫人说当时诸神尚未归位，按照她的理解，怎么着公子泰也应该有一份封神的功劳。
阿泰回忆着过去，轻叹：“有啊，他做了交换而已。”
“在那种乱世想要平定天下哪有这么容易，会死很多人，走到最后他的旧友，爱人几乎都死了，他用自己的神位换所有人死而复生，你觉得这个交易值得吗？”
“所有？”苏橙冉疑惑道，“那为何你会在冥府做事？”
阿泰目光幽幽：“死而复生可不仅仅是一个神位就能交换的。”
她叹道：“还包括他的寿命。”
“他会在这人世一次又一次轮回，但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五岁，而我每隔二十五年就能在轮回之路见到他一次，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比起以凡人之躯活，然后遗忘他，我更想永远记住他。”
苏橙冉本来只觉得阿泰与公子泰有着极深的羁绊，但没想到她真的如此痴情。
显然她没有听她口中那位师父的话，仍然执着于公子泰。
苏橙冉眉头微皱：“即使他已经忘了你？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位温柔善良的公子？”
阿泰努努嘴，第一次语气中带了些不确定：“我觉得他没变，还是一如既往，每一次他与我在冥河上喝酒时，总是会笑着与我说话。”
“我觉得……我总会等到他想起我。”
“就像……”她眸中闪过坚毅的目光，“崔景杰不也打算这么等着你吗？”
阿泰将话头再次扯了回来：“师父说爱是要学会放手，崔景杰却在坚定地等你，他俩口中的爱完全不同，我不明白，所以便把他留下，想看看到底哪个是对的。”
苏橙冉这下算是明白了，崔景杰真的被关在阿泰这里，还没能离去，这个小倒霉蛋。
“你师父是谁？”
阿泰打了一个响指，就带着苏橙冉到了一条银色的河流旁。
苏橙冉抬头看去，一道恢宏的瀑布直泻而下，形成了这条散发着璀璨银光的河流。
阿泰望向瀑布：“是国师，也是你之前要找的药仙，他就在这九灵瀑后。”
“他为我除去了杀人的怨气，教会我是非善恶，也告诉我了所谓的爱恨，不过自从他知道我没有选择复生，而是留在这晦暗的冥府后，就不认我这个徒弟了。”
“他不愿见我，你如果想，可以自己进去，我把崔景杰扔进里面了。”
苏橙冉不解：“你为何要把他与你师父关在一起？”
阿泰摊手，哼了一声：“他一个魂魄，没有我师父的庇佑，在冥府早晚魂飞魄散，不过……都是你的错！”
苏橙冉一言难尽：“怎么突然又变成我的错了？”
阿泰微抿薄唇：“我在等他的，这么久了一直在等，可因为你，今年我没等到他，本来我想放弃了，也许师父说的是对的，我该放手了……”
“可我听了崔景杰和你说的那些话，他说他不会忘了你，他会一直等你，所以我又有些纠结了。”
“怎么说都是因为你，你应该给我一个答案才对。”
苏橙冉已经习以为常这冥府诸鬼蛮不讲理地道德绑架，但从她的话中听出了点猫腻：“公子泰这一世的转世是崔观止？”
阿泰颔首：“他本该死的。”
苏橙冉取下自己腕上的银镯：“可不是我救了他，是你救的才对，你心里就不愿他每一世只能活二十五年，你早就放手了，不是吗？”
“是吗？”阿泰语气有些低落，她喃喃道，“我太笨了，想不明白……”
苏橙冉有些哽咽，炽夫人口中那条小青蛇会骄傲地说自己很聪明，不需要任何人教导，如今却困在情爱之中，不再明媚。
她轻叹一口气：“所以，我要如何给你答案？”
阿泰莞尔，看向苏橙冉的目光中多了丝善意：“你和他真的很像。”
“我给了崔景杰两个选择，带着记忆留在冥府等你，或者抹去所有在这个世界的记忆离开，他选了第一个。”
“我很想知道他的坚持有没有用，你现在也可以带着他离去，我变成你后会代替你去完成剩下的事情。”
“当然……”阿泰顿了顿，似乎并不情愿说出这第二个选项，“你也可以狠心亲自去抹去他的记忆，送他走。”
“苏橙冉，他的坚持和等待能换到你一丝一毫的爱意吗？”
阿泰踌躇不安的话语，似乎在问苏橙冉，又似乎在透过她，问那个记忆中温柔的灵魂。
苏橙冉闻言苦笑一声，如果她真的有得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