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冉在一片荒凉的原野上醒来，周围是蔼蔼云雾，天空比深夜的大海更加阴沉，一条汹涌的河流在她身旁朝着远方奔腾而去。
而这里除了河水撞击岩石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此？
苏橙冉起身，眼前突然涌现了一大片黑雾将她笼罩。
黑雾绕了她几圈，带着好奇的语气问道：“你居然没有飞升？还来了这里，有意思……”
苏橙冉听到他亲昵的语气，眉头一皱：“你是何人，为什么会认识我？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黑雾轻笑：“有个傻小子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至于这里……”
他贴近苏橙冉：“作为妖人，你不该对地界更加熟悉吗？”
黑雾凝视了许久苏橙冉那双原本属于衡越的眼睛，他试图再次进入那双眼睛，却只感到被炽热的火焰灼烧。
他瞬间离苏橙冉远了点，“嘶”了一声：“你……不是妖人？”
苏橙冉眉头紧锁，只觉得黑雾有些神神叨叨，她现在根本不在意妖人不妖人的事情。
既然她没能飞升，眼下找回衡越才是当务之急。
她急切道：“什么叫衡越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他是不是也在这里？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黑雾笑笑，瞬息之前就带着苏橙冉到了魔罗城门。
看着眼前那扇古老斑驳的城门，门锁上愕然是一颗跃动着的心脏，苏橙冉心下一惊，已经猜到了八成。
魔罗城门，镇守人地结界，分割两界，亘古不变。
她面色苍白，有些无法接受。
苏橙冉哽咽道：“我能不能换他？”
黑雾嘲讽道：“他是万年难得的无泪心，比人皇玉玺还坚硬，你算什么？”
“要是用你的，说不定这扇门第二天就得塌了，到时候地界的妖魔可就都要出去了。”
苏橙冉沉默了，她在魔罗门前坐下，抱紧自己的双膝，看着那颗璀璨无瑕的心脏，原本属于衡越的那双眼睛里终于落下了一滴泪水，而后泪水变做了晶莹的珍珠。
她捡起珍珠，不可置信地摸了下自己的眼睛，而后哭得更加厉害。
黑雾“啧”了一声：“要哭别在这儿哭，吵死了。”
苏橙冉哭着反驳道：“我就要在这儿！反正换不了我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他，直到我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黑雾伴随了衡越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还没见过苏橙冉这么麻烦的女人。
他不耐烦道：“你若真想换，也不是没办法。”
苏橙冉闻言立刻止住了啼哭，睁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黑雾。
黑雾伸出一道类似于手的雾气轻轻触碰了一下苏橙冉的心口：“你不是妖人，而是凤凰。”
“凤凰是天生神鸟，寓意太平，但你尚未浴火，不得五色。”
“现今人界被搅乱，有近三十城的凡人已堕入魔道，你若能将他们身上的魔气尽数吸纳，并背负那么多的怨气，浴火而生，你的这颗心便算是合格了。”
“但一着不慎，你也会堕入魔道，苏橙冉，你敢赌吗？”
苏橙冉起身，想要召出那把本命剑，却发现自己的剑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而下一秒黑雾和那道魔罗门都变得似乎很是遥远。
从晦暗的雾气中走出来了一位满头白发的男子。
“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苏橙冉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都回来了，她傻傻看着星迟：“星宫主，你这是何意？”
星迟指了指在他们下方的魔罗门：“姑娘不觉得他刚刚那番话有些耳熟吗？”
苏橙冉思索了一番，凤凰……三十城……堕魔……
这不就是朝凰的故事吗？！
她愕然道：“星宫主，当年朝凰之所以杀了三十城的凡人，实则是在斩魔，而且她为的是那个鲛人？”
星迟颔首：“可她没能做到，之后魔气反噬，她无奈只能自刎，朝凰剑也因为杀戮太重，成了一把魔器。”
苏橙冉想了想，估计是因为他们进来的人太多，让朝凰的故事出现了一些改动，可大致上星迟没有让它偏离轨道。
星迟继续说道：“朝凰死后，她的记忆被修仙界第一位飞升者，也就是她的师父凝聚成了十方骰交给了人皇。”
“在朝凰原本的故事里，成婚那日，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为她而死的应该是那名侍卫，她与鲛人几乎是一路乞讨才逃到了青云山。”
“景太子弑杀引得天妒人怨，招来大疫，引得妖魔横行，朝凰便与衡越下山，并同后来的人皇一同起义抗击景军和妖魔。”
“而后的故事你便也都知道了。”
苏橙冉嘟囔道：“星宫主，不对啊，我和衡越在故事中被抓那是因为我师父被你弄出去了，那朝凰的师父那个时候在干嘛？”
星迟眉宇间泛着一丝疲惫之色，握紧双拳：“他那时是迈入大乘境界的关键期，正在闭关渡劫，没想到闭关出来后自己的徒弟已经失去了性命。”
苏橙冉贝齿微露，看着星迟的眸子陡然一亮：“星宫主，朝凰的师父真的飞升了吗？”
星迟目光躲闪，长叹一声：“苏姑娘，今日我让你看这个故事，你应该已经明白我的用意了，其他的事又何必多问呢？”
苏橙冉确实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如今地界和人界的封印松动，只能说明那个鲛人的无泪心确实有所变动了。
如果要取代的话，就得学朝凰一般浴火而生，换了那颗无泪心。
苏橙冉唇角勾起：“星宫主用心良苦，但我多问一句，衡越和那鲛人有关系吗？”
星迟瞥了一眼下方的黑雾，浅笑道：“苏姑娘，我只能说他没有赌输过，所以他也根本不相信所谓真情。”
苏橙冉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衡越诞生于最晦暗的冥河，他随着那鲛人见惯了世间的爱恨情仇。
鲛人说会千万年守着魔罗城门，可最终妖魔还是穿过城门，莅临人间。
朝凰说即使身负魔怨，也会浴火而生，来换鲛人的那颗心，但她却被魔气反噬，没能做到。
两次赌局，妖人也好，神灵也罢，都输了。
衡越眼中的爱就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也最容易改变。
所以他更愿意靠恨与怨去捆绑住一个人，只有足够刻骨铭心，残忍悲壮，才能让他在乎的人永远不会忘记他。
苏橙冉轻笑一声：“谢星宫主指点，不过……”
她偏头看着星迟深沉的双眸：“星宫主之前说与我还有一段缘分，是指现在吗？”
星迟微微摇头：“苏姑娘，这是幻境，幻境中你不是你，我也并非我，又如何算得上你和我的缘分呢？”
苏橙冉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像星宫主这么厉害的人物，我还真怕接下来找不到你帮忙了！”
星迟淡然的神情中，流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或许只有像苏姑娘这般豁达的人，才可真正做到大道无情吧。”
苏橙冉眉头轻挑：“星宫主，你还是第一个夸我豁达的人。”
就连系统都说她执念太深，她又怎么算得上豁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