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孙夫人似乎想起来了?”容九喑勾唇,“我还以为孙夫人当久了,便忘了自己还曾当过霍夫人,想来霍夫人的日子过得,没有孙夫人舒坦,没有那般荣华富贵加身,便是真的一文不值。”
血水沿着面颊止不住的滑落,被戳中的污浊心事,再也没了以前的紧张,毕竟,江烟柳也快要受不住了,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遮遮掩掩,业已没了这个必要。
容九喑瞧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女人,想起了调查到的那些事情,止不住轻呵了一声。
可笑吗?
是挺可笑的,一个背叛家族,背叛夫君和儿女的女人,临了临了的,还是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只是偷了那些年,多活了一些年岁而已。
终究,不免一死!
“当年霍家在齐州,就是做的镖行生意。”崔堂娓娓道来,“镖行的生意不错,十里八乡的人都认得,霍扬是个仗义之人,所到之处便结交不少江湖豪杰,其中有四位好友最是亲近,一位姓胡,一个姓刘,还有便是孙昌,以及一位文姓的读书人。”
这五个人,平日里便是极为交好,走动最是平凡。
尤其是姓文的读书人,和孙昌。
“文润是个读书人。”崔堂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烟柳的唇角抿了一下。
可见,还记得。
“文润与孙昌不同,他是个秀才,且心思通透,因着霍扬的关系,才有银钱读书识字,考上秀才。霍扬甚至准备好了银子,让他继续读书,去考进士,考状元!”崔堂继续道,“但他也一直在提醒霍扬,要小心孙昌,可惜啊,霍扬没听进去的。”
江烟柳垂着眼帘,血水沿着羽睫止不住的滴落在地,“因为,他见过……”
“因为文润见过你跟孙昌在一起,可作为兄弟,又是个读书人,说不出那些个脏脏话语,只能旁敲侧击的告诉霍扬。可霍扬是个仁义之辈,打死也没往那方面想,只记得朋友妻不可欺。”崔堂接过话茬,“可你们却发现了文润的意图,于是乎在某个夜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那天夜里的霍家大宅里,起了熊熊大火,有贼人潜入了霍家,将霍家上下杀得干干净净……
“霍扬待你不薄,纵然他有过错或者是不合你心意,那孩子总没错吧?”崔堂最恨的,就是这种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虎毒不食子,你却是蛇蝎心肠,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杀。”
江烟柳闭着眼,心口一寸寸的冰凉,已然只剩下一口气。
崔堂说的都是事实,不争的事实。
“霍广玉没死,当时被文润及时赶到救了出去。胡、刘两家做的也是镖行的生意,早就生了要侵吞霍家的心思,趁着这个机会与孙昌联手,对霍家赶尽杀绝。那些贼人,便是你们找来的。”崔堂冷笑两声,“霍广玉逃出去之后,你们仍是穷追不舍,打算赶尽杀绝。”
文润便是挨了一刀,因着体弱,终是死在了破庙里,让自己的女儿带着霍广玉跑出去。
“文家的姑娘带着霍广玉跑到了悬崖边上,实在是没了活路,但也绝不能落在三家手里,便牵着霍广玉的手跳下了悬崖,底下是万丈深渊,却有长河泱泱。文姑娘的母亲,生前是个渔女,小姑娘打小水性就好,落下去之后凭着一口气,将霍广玉托举上岸,自己则被急流冲走。”崔堂瞧着眼前人。
母亲要食子,旁人却拼了命的要让人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霍家出事以后,霍扬的那些故交好友,都开始找人,这三家也在装模作样的找人,好在也有人不相信孙昌,在找到昏迷的霍广玉之后,偷偷把人带走了,以一具残缺不齐的腐尸打发了你们,以为霍广玉真的死了。其实,人在宜水被养得好着呢!”
东辑事想知道的,一定会知道,就看有没有这个必要,霍家的事儿、孙昌的事儿,后来或多或少是东辑事给压下去的。
因为林不寒,用得到孙昌!
但,要掌控他,就得牢牢捏着他的把柄,那就得深挖,将当年的事都挖出来,一点都不留的掌握在东辑事的手里。
其后是因为王宝的出现,这剩下的一星半点的秘密,便填充了原本的空缺,于是乎一个完整的故事链便成了。
“故事里的人,都以惨烈为代价,最后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想来你也不例外。”崔堂音色冰冷,满脸的不屑与轻蔑,“霍家的人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冤有头债有主,你终是跑不了。”
江烟柳吃力的睁开眼,最后看了看模糊视线里的一片血红,仿佛看到了那一夜的火光,那一夜霍家的鲜血飞溅……
她想起当年刚嫁入霍家的时候,也是满怀少女心,想与夫君白头偕老的,后来怎么就生了旁的心思,是贪恋与外人的激情,还是贪恋许诺的荣华富贵?
怎么当时那么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呢?
然,悔之晚矣。
善恶有报,谁也跑不了!
“大人,没气了!”崔堂道。
容九喑转身离开,“丢出去。”
乱葬岗的野狗,又可以饱餐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