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秒钟沉寂的呆滞。
欸……?
幻听了吧……?
X在缓过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后退一步,左顾右盼。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在能够确定四下完全无人之后,他又开始在思考公司里面是谁会搞这种恶作剧。
不过大部分异想体想必也是没有亲自见过他的母亲的,既没见过本人,也没听过她的声音,怎么做到能够如此还原的模仿?
或者说是通过对记忆的读取,然后进行复制和模仿?X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真的有异想体闲到了这种地步,如此大费周章地拿自己取乐吗?
想想都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合理。
但是……妈妈已经去世了那么久……
可那个声音,就是妈妈……他绝对不会认错。
但这怎么可能……
X的脑袋里仿佛被打乱得错综复杂的毛绒线团,无论从哪一条开始试图整理归纳都理不清楚,理解不能。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最终也只能走进一条死胡同。
眼神开始变得混沌,脑袋以完全能够感觉到的程度逐渐升温。
“嗯?”那刻印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如既往地和声细语,不过稍微增添了些许困惑,“那孩子……听不见吗?”
很快地,那阵声音又极其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她的语气饱含笑意:“没关系,我能看到这个孩子就好了。”
“以前没有想过他现在的样子还和Ayin长得挺像……不过,Ayin在我的印象里可没有这么可爱?”她轻笑着,“嗯……不过也是,还是孩子呢,看着可比他年轻了好几岁,而且性格完全不一样。”
“要是他能听到我的话语就好了,真可惜。”那声音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回去吧……”
“别走!”X着急地喊叫出声,“不要走!”
眼前的一切空无一人,X只能对着空气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在原地踟蹰,犹犹豫豫了老半天,才带着很大的不确定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是……妈妈吗?”
真的是妈妈吗……?不是幻觉,不是虚影,不是泡影,不是任何虚幻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能听得到!”这一切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那声音在那一瞬间的情绪骤然高涨,欣喜万分。X能够感觉得到她那原本温柔的语气高昂了不少,变得活泼雀跃。
她不是任何虚影。
X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然模糊,隐隐约约有泪珠从脸颊上滑落。
那就是她。
X赶忙抹去脸上的泪水,争取不在她的面前失态。
她所具有的感染力得天独厚,整个都市再无一人可比拟。
他从最初的最初就在她的身边诞生并始终跟随,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
X欲言又止。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然而,浪潮般海量的问题接踵而至。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知道并接受自己的存在吗?
他为何能听到母亲的声音?
原本死去已久的她如何以这样的状态再度出现?
……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问题。”Carmen完全知道X现在的心中所想,“不过,做事情最好先排一个轻重缓急的顺序,先把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解决,才有余力思考其他问题。”
是的。
X点了点头。
关于浸染的玫瑰如何安置,是现在需要被解决的问题。
“妈妈,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他问道,没有任何丝毫拖泥带水。
既然她已经在场,那么应该如何做出选择 ,毫无疑问,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那是一朵很美丽的玫瑰花。”Carmen这么回答。这个回答和问题听起来并不相干。
X歪头,不太理解母亲话语当中的意义。
它很漂亮,但也的确十分危险。它是个“脾气大”的异想体,收容状态时期的白夜与它相比明显是更加地明理,也不是特别为难人。而如今的这位……确实是有些棘手了。
若是换作以前公司内部有着大量的人类,他当然没必要考虑这么多。
似乎是看到了X不太明白的神情,Carmen耐心地接着说:“如你所见,它很美,但它的美不应该被局限于这里的一隅。”
“它的美丽值得被更多人所欣赏。那些发自内心深处的,最为真挚纯洁的美丽,它们理应得到人们的尊敬与赞扬。”
“现在教你或许并不算太晚,X。”她温和地说,“这是你现在在用的名字,我能这么称呼吗?我过去没有为你命名,但Ayin曾经给你的名字,现在对你而言太过于危险了……”
“没问题的,虽然这个名字A先生曾经用过,但现在,我接过了他的位子,我也会承延这个名字。”X说,“脑叶公司的主管,一直都是‘X’。只要主管还在,这里就依旧仍是‘公司’。”
“A先生只为‘X’写了五十天的故事。但我想让‘X’的故事,可不止那短短的‘五十天’。”
“真棒!”Carmen愉悦的赞许当中隐约还夹杂着点点掌声,“正是这样,X,你应该做你自己,做真实的自己。”
“即便在外貌上有些许相似,但不要紧,你依旧是你自己,一个完全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自己。”
“Ayin当初就是把那孩子逼得太紧了,就连我也不由得为她扼腕叹息。”Carmen叹息道,“如果她能和你一样,说不定她会比现在更加完整和幸福。”
“那么现在,那朵花儿也是如此。”她继续说,“它应该到最适合它的地方去,去追求它所想要得到的事物。”
“但最终做出选择的人是你,X,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选择支持和尊重你。毕竟,那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X有些懵懂地点点头。他需要些时间进行消化,再做出判断。
“啊……”X脱离了自己的思绪,“我明白了,谢谢妈妈!”
“呵呵呵……没事的,看来你已经有了不错的方法。”Carmen笑着,“唉……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给你一个拥抱。”
她是在死去的那一瞬间,才知道,原来也会有人会为戴罪之人哭泣。
原来自己死去时并不孤独。
在她意识最模糊的那一刹那,她居然听到了一阵凄厉却稚嫩的哭喊。
据说,人在将死之际,会出现各种不同的幻觉。大部分人会在那一刻,看到自己逝去的至亲前来迎接自己。
会是谁呢……
听起来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在她的印象里只有那两个孩子。但他们现在都不会为自己哭泣,再也不会了。
她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心知肚明。因此,她选择了最为痛苦的自杀方式之一——
借痛苦的死亡,以此赎罪。
像她这般的罪人,也有人会为自己哭泣吗?
“求求你,妈妈,求求你……”
他崩溃地大喊着。
“不要死……”
他喊着自己“妈妈” ……
她也会有这样在乎着自己的孩子吗?
孩子啊……孩子啊……她本应该痛苦地死去,却因为那一声“妈妈”……
她居然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一丝喜悦与幸福。
……
但她马上就要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