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江城。
鹅毛大雪飘飘而下。
刚从拘留所出来。
乔羽脸上的巴掌印还很清晰,嘴角的血迹未消,胸口的钻心疼也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冤枉。
陷害。
殴打。
欺压。
一股寒气扑面袭来。
夹着飞雪。
冻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乔羽快要瘦脱像的身子颤了颤,险些要跌倒。
“好冷。”
“天冷。”
“人更冷!”
她无力地拢了拢身上的单衣,仰头望着纷飞的飘雪,终于迈开了步子。
在路口拦下一辆车后,乔羽颓然缩在后座,无力地对司机说,“大哥,麻烦送我去明德巷八号。”
“大妹子,你说哪儿?”
笑脸迎客的司机猛地扭头过来,声音忽然就变了。
乔羽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明德巷八号。”
吐字十分清晰。
“什、什么?明、明德巷八、八、八号?”
司机的舌头打了结,脸色也变了,甚至有些打颤。
他立即就想赶乔羽下车。
乔羽并未注意到这些。
她蔫蔫地靠在车座上,半闭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放心,我会给钱的。”
“大妹子,不是钱的事儿,而是……”
“大哥,拜托你了!”
乔羽直接堵了司机的话。
眼睛一闭,好像要睡觉。
司机犹豫了。
双眼紧闭的乔羽又再开口,“大哥,过年了,如果可以的话送完我就早些回家吧,钱是赚不完的。”
“大妹子……”
“因为赚到了也不一定属于你。一个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财产,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在某些东西面前,努力一文不值。”
乔羽意有所指。
说完这话,彻底陷入了沉默。
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但是司机还是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她脸上的伤和眼角的泪。
这大雪飘飞的大年夜,路上的行人鲜少,出租车更没几辆,司机终是不忍心赶她一个姑娘下去。
故此不再啰嗦,终于启动车子出发。
乔羽许是真的累了。
汽车恰到好处的摇晃让疲惫的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然而才刚入梦,那个拄着桂木拐杖的年轻女人又出现了。
她挡在乔羽跟前,拦住了乔羽的去路。
“姑娘,你双眉无彩、眼中无神、印堂无光,将有大劫呀!”
乔羽不耐烦地赶她,“走开,我不信这些。”
“你迟早会信的。相信我,我老婆子不会看走眼。要是将来有需要,随时欢迎来明德巷八号找我。”
“明德巷八号?”
“是。记清楚喽!明德巷八号!”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不来,两辈子都会后悔的。”
“两辈子?”
“是,两辈子。你若不来,那辈子的你会立即死去,这辈子的你……”女人掐指一算,摇头叹息道,“这辈子的你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大年夜,你最多熬过这个大年夜,大年夜之后,你也会死。”
“你胡说什么?我好好的。滚滚滚,别烦我!”
梦里依旧。
乔羽才说出这句话,那个拄着桂木拐杖的年轻女人就像三个月前她在大街上偶然碰到时一样,神秘一笑后消失不见了。
乔羽猛地从梦中惊醒。
一睁眼,还是在车上。
车前,还是那个司机。
胸口的疼越发重了些。
她强行忍着,打了个哈欠,转头望向车窗外面。
飞雪依旧。
道边已经没有了繁华的高楼大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覆盖在白雪之下、略显古旧的老城区矮楼。
每一栋矮楼都挂着红彤彤喜庆的大灯笼。
楼里面不断传出孩子们的嬉闹声。
巷子里偶尔有三两声狗吠,以及时而响起的鞭炮声。
给逐渐淡去的大年抹上了一丝儿时的味道。
“大妹子,明德巷八号就在前面那条街,待会儿我把你放下,你、你自己往前走吧,看到两棵特别高大的桂花树的院子就是了,我、我就不去了。”
司机面有惧色。
提及那地儿,脸色发白。
乔羽瞄了一眼,没有勉强,淡淡地回了一个‘好’字。
下车后,她先给司机付了车费,再把车门关好,朝着司机挥了挥手,便按照司机所指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往前去了。
孩子们的欢笑声越来越小,狗吠声却越来越大。
灯光也逐渐昏弱。
时不时地闪一下。
伴着絮絮飘雪、硕硕冬风,委实有点儿吓人。
乔羽虽不信那些东西。
但是真到了这种环境,还是忍不住害怕。
可是想想这些天自己的悲惨经历,想到那个女儿的预言,她又逼着自己生生将心里的恐惧压了下去,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寻到了所谓的明德巷八号。
那是夹在一排老矮楼中间的一个小院子。
古色古风的院墙,古色古风的三层小楼,院子里还有两株高大的桂花树。
那两株桂花树的高大程度远超过了乔羽生平所见。
目测至少有十五六米高。
两棵树合抱相拥,宽大的树冠遮蔽了大半个院子。
像是两把大伞,一半替院子里的三层小楼遮风避雨,一半伸到院外,撑起了院外道路的半边天。
乔羽无比惊叹。
仰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走院门前抬手敲门。
然而,她的手才刚碰到院子的大门,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可是奇怪的是门口一个人都没有,还蹦出来一只叫春叫得很凶的猫,差点儿蹿到乔羽的脸上。
乔羽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喊叫,胸口的疼忽然见了鬼似的急速扩张,瞬间蔓延到全身。
那彻骨钻心的疼痛感不仅抽干了她的力气,让她无比痛苦地跪倒在雪地上,冒出满头的细汗。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也像是被下了诅咒一样,疼得快要炸开,无助地来回在雪地上打滚。
可是滚着滚着,她本就因为疼痛而失去了血色的脸蛋儿忽然间难看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
因为她竟然看见头顶上两个合抱的桂花树在向她招手、向她笑。
笑着笑着,两个树冠又开始缓缓地变动,像是神话世界一样,最后幻化成两张鲜血淋漓、正在搏斗的男人脸。
一张脸极尽妖娆,她此生从未见过。
那妖娆的男人邪魅一笑,瞬间妖风四起,她身上的疼须臾到了极点,胸口被顾成武踢伤的地方仿佛破了个洞,正在往外泄气。
定睛一看,居然是妖娆男在吸取她身上的血气。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她就被吸得五内俱损。
尤其是胸腔的伤处,仿佛已经被撕成了无数块碎片。
另一张脸温柔清雅,正在奋力为她拼了命地抵挡那妖娆男的攻击,这才保住了她一丝气血。
乔羽得以喘息,凝眸细细一看,顿时大惊,只因为这张温柔清雅的脸竟然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