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三载,未月二十九。
范阳节度使治所,幽州城,大都督府。
亥时二刻,三镇节度使大人安禄山在大堂内来回徘徊,时而摇头晃脑,时而哀声叹气,时而抚摸胡须。
范阳兵马指挥使张九龙坐在廊下,静静的看着步履蹒跚的大胡子安禄山,没敢说话。
范阳节度副使兼平卢兵马指挥使史思明,坐在张九龙的上首,神情严肃,左右环顾,为了那件事,安大佬让他兼任范阳、平卢两镇节度副使,同时还担任平卢兵马指挥使,可见安大佬有多么重视他。
河东节度副使兼兵马指挥使廖君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刚送来的军情密报。
四个大男人,一个比一个安静,没有这人说话,气氛十分紧张,诡异。
…… …… ……
朔方,九原郡,太守府。
后院,正在举行小型宴会;郭子仪坐在上首主位,李光弼和白元光分坐左右两侧宾位。
三位师兄弟,时而推杯换盏,时而轻声细语,时而开怀一笑,十分的和谐。
白元光和李光弼轮番向大师兄兼顶头上司郭子仪敬酒,不知意欲何为;而郭子仪则来者不拒,全部举杯同饮,毫不客气。
几轮过后,三人喝的面红耳赤,东倒西歪,左右摇晃。
“大师兄,还能饮否”?白元光眯着眼睛问。
“这才哪到哪,小意思,来,继续,这酒不行,没劲啊”。郭子仪酒意正浓,相当豪气。
“大师兄,再来点”?
李光弼假装喝醉,踉踉跄跄的继续试探。
“不要叫我大师兄,请叫我郭大人,小李子”。
“诶,何时咱们三兄弟变成这样了,可惜了呀”,白元光继续打感情牌。
“变成咋样了,一直不都是这样嘛,挺好的,以后继续保持”。
“我艹,你说话阴阳怪气的,冲谁啊”,李光弼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我就是冲你俩啊,怎么了,难不成还能冲着老师”。
“大狼狗,别给脸不要脸,这里是九原郡,没人惯你这臭毛病”,李光弼点火就着。
“不要脸,怎么了,你还能怎么滴,九原郡何时脱离凉州管辖,自立门户了,我怎么不知道”?
郭子仪当面硬刚,不给李光弼留一点余地。
“两位师兄,怎么了,这酒还能不能喝了,不能喝就赶紧回家,各找各妈”。
“能喝就喝,不能喝拉倒,爱咋咋地,老郭不差这一顿,凉州城请我喝酒的都排着队呢,不差你这一口”。
“二狗子,这九原太守也能抬你上来,也能拉你下去,一句话的事”。
“我在九原经营多年,门生故吏,袍泽僚属,数不胜数;对付你,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不值得一提”。
“嗯,别在这里充好人,难道举荐我的不是老师”,而是你不成?
“哼,你可以自己去问老师啊,他不会骗你吧”?
“还有你,白狗子,你大概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把你调走了,那牙门郎将就那么香,一点出息都没有,不成器的东西”。
“那你怎么从来不说,不解释,也好让我等明白啊”。
“我,跟你们二位解释;我艹,大哥,您二位算哪根葱啊,是哪个屯子的,我还跟你们解释,多余了”。
“就跟十年前赵兄那件事一样,你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我有我的难处和苦衷,我有我的行事标准和计划,不足与外人道哉”。
“如今,赵兄遗孤正在我府上,苍天有眼,幸不辱使命;好了,二位各自珍重,好自为之,告辞”。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光弼和白元光异口同声问道?
“听不见拉倒,我得走了,没空搭理你们,大侄子还等着我呢”。
说完,郭子仪起身后转,大步流星的闭着眼走向太守府大门,这里他太熟悉了,根本不用看,凭记忆力知道该怎么走。
“大师兄,请留步”,白元光大声说道。
“郭大哥,留步,容我同去”,李光弼服软了。
“你们确定”?
“属下确定”。
“卑职确定”?
“刚才谁叫我大狼狗来着,是谁”?
“卑职是狗”。
“属下是狗”。
哈,哈,哈哈,哈哈。
…… …… ……
在赵青云面对升平公主左右为难的时候,小丫鬟推门进来,告诉郭玉洁老爷回来了,让赵青云去书房说话。
升平公主一看,这热闹看不下去了,郁闷着转身离去。
郭玉洁亲自带着赵青云去父亲的书房,并嘱咐小丫鬟照顾好李牧风和王强,不得怠慢。
赵青云和郭玉洁进入书房的时候,看到李光弼和白元光也在,顿时上前打招呼,给他们问好。
“李叔叔好,白叔叔好”。
“玉洁这丫头是越来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转眼间都是大姑娘了。岁月不饶人啊”。
白元光说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听着是夸奖的意思,结尾却又透露出无奈和可惜的暗语;也不知道他是没有文化,还是意有所指。
“哎,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记得你才八岁,如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难得你还记得我和你白叔叔”。
“李叔叔说笑了,哪有的事;原本我也不是太记得,只是常听父亲提起二位叔叔,反而记得更加清晰了”。
“好了,丫头你回房休息去吧,我跟你二位叔叔有事商议”。
“是,父亲,洁儿退下了”。
说完,郭玉洁带着丫鬟不急不慢的出门而去,只留下一缕清香。
郭子仪屏退左右,令赵青云关上书房大门,然后让李光弼和白元光瞅瞅赵青云。
“太像了,简直跟成龙兄一模一样,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英俊潇洒,咋样的英气逼人,想来不会有假”。
“难道李叔叔认识家父,可知道我父亲母亲的下落”?
“什么,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我已经十年没见过父亲母亲了;令舅公说父亲大人出使高句丽去了,然后再没有了下文;如果叔叔们有他们的消息,还望告知与我,我好寻他们”。
“竟有这等事,那宋武……”?郭子仪话说了半截,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办,大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郭大哥,既然是岳钟麟派他来的,说明时机快到了,不然以他的谨慎行事风格,是不会冒险的”。
李光弼在来的路上,就听了岳钟麟和赵青云的事,第一时间做出了以上判断。
“二位师弟,你们怎么看”?
“长痛不如短痛,天命不可违”。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赵青云,孩子……大侄子……你父亲母亲不在了”。
说完,郭子仪双眼湿润,转过身去,不敢面对赵青云。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