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熟悉声音从背后响起。
颜玄讶异地回眸，黑发黑眼的温润公子哥一下子跃入她眼帘。
衣袖带香的傅子雅微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傅公子。”颜玄略感意外地打了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毕竟傅家虽然也在中州，却不是位于主城内。
“有些事要办。”傅子雅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一笔带过，反而把视线落在颜玄肩上白狐上，目光微深：“这是你新养的宠物？”
“嗯。”颜玄下意识把星揽在了怀里：“从宗门秘境里带出来的。”
“啊，看起来很有灵性。”
他还是第一个夸星有灵性的，其他人都是一眼便将其认定为凡兽，就连郁苍也没有给其投去过多的视线。
眼光不错。颜玄边无意识地摸着狐狸毛边想。
傅子雅也没在星的身上分散太多注意力，而是把话题重新转移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我刚刚见你一个人在街上发呆，是需要帮助么？”
她刚刚简直是把不知所措四个字给写在了脸上。
颜玄眼睛眨了眨，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头一次自己来主城，不太认识路。”
她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请问你知道主城内哪里收灵草和法宝么？”
傅子雅脑筋一转便明白了颜玄是要卖东西换灵石：“也是秘境里拿到的？”
他开口：“灵草的话丹堂都会收，城区内最大的几家是万草堂、清心阁和正灵轩；法宝则可以找拍卖行和典当所，不过前者要抽一定的提成。”
“哪家价最高？”颜玄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部分。
傅子雅勾唇，折扇一展，说出一个和前面的回答完全无关的答案：“那自然是——黑市。”
有存在于明面上用来交易流通的市场，自然就有暗地里见不得光的黑市。
不过，黑市里贩售的物品倒不一定都是什么奇珍异宝或者见不得光的东西，外面能买到的黑市里面自然也能买到，只不过有的特别便宜，有的则会特别贵。
是赚是亏，全在个人。
颜玄跟在傅子雅身后七拐八拐，感觉自己都快绕晕时才从一个低调不起眼的巷口进入了黑市。
这地下市场比她想象得要低调，买卖吆喝声并不嘈杂，行人往来匆匆，有不少都遮掩着面容。
颜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几乎要找出来个面具戴上，但见傅子雅没有反应，她也没做额外的事。
傅子雅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疑惑在心头起了一瞬后便被颜玄打消了。
人家可是本地土著，知道自然很正常。
而颜玄作为一个穿越者，修为还可以在短时间内靠努力追上来，但这种细节上与世界的隔阂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消除。
“在黑市里，买卖都可以摆摊。”傅子雅走在颜玄身前半步处为她引路：“你可以先在这里逛一圈后再做决定。”
自知傅子雅对自己的照顾必定是因为郁苍，进了黑市后颜玄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麻烦对方：“多谢傅公子，我自己一个人也能逛，就不耽误傅公子的时间了。”
她话刚说完，就注意到经过的这个摊子恰好是一个收灵草的摊，于是便停下脚步问道：“续灵草多少灵石一株？”
摆摊人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颜玄试探着问。
“两千。”摆摊人道。
！！！
她作为剑天门内门低阶弟子，一个月月俸也才二百灵石。
颜玄眼睛一亮，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情绪。在星的帮助下她总共采集了五株，留一株自用后……她能赚到八千灵石！
四十个月的工资！
暴富来的如此简单，她要飘飘然了。
颜玄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储物袋把续灵草从里面掏出来，正要交给对方时却被人从身后摁住了手臂。
傅子雅温润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外面丹堂五千一株，你在黑市收两千？”
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蔓延过来，摆摊人额上渗出一滴冷汗，但还是强撑着嘴硬道：“嫌便宜去找丹堂啊。”
傅子雅拇指一摁，打开了装着续灵草的木盒。
浅黄色的衬布上，浅青色的灵草长叶上还凝着灵力结成的白霜。
“这种品相的续灵草，可遇不可求。”
傅子雅的意思很简单，有价无市的东西卖他是他占便宜，不要不知好歹。
他玉白的指尖搭在檀木盒边，因为姿势的缘故站得离颜玄极近，颜玄甚至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杜衡香气。
摆摊的面色却不是很好看，他心知这是遇到懂价的了，刚想说一个比正常价稍低一点的价格，却恰好与傅子雅的黑眸对上了视线。
狐狸眼眼尾上挑，黑瞳如玉质，却无端沁出冷意。
摆摊人出了一后背冷汗。
“一万。”最终，他咬咬牙说出了一个令颜玄目瞪口呆的数字：“一万一株。”
傅子雅收回了阻拦的手，后退一步重新和颜玄保持了安全正常的距离。
颜玄恍惚地一手收钱一手交货，也没再提让傅子雅离开的事情，对方便顺手帮她把剩下的东西也给卖了。
虽说剩下的灵草品相与价值都没有那几株续灵草那么好，没能再卖出四万的高价，但颜玄对这个结果已经十分满意。
直到手里的储物袋变得沉甸甸时，她才回神，欲言又止地看向傅子雅。
“我以为你这样的大家公子。”她找了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是不太会杀价的。”
傅子雅失笑：“大家公子也不等于冤大头。”
“也是啊。”颜玄赞同地点了点头。不仅不冤大头，还比她这种啥也不懂的修士更加精明。
经这一遭，颜玄对傅子雅那点久不相见的疏离也彻底消散了，她摸了摸自己专门装灵石的那个储物袋，脸上笑容灿烂：“暴富竟然这么容易，看来以后不用担心没钱修炼了。”
都说修道费钱，剑修更费钱，维修本命剑和购买丹药灵符的灵石都是好大一笔开支，但眼下的颜玄却觉得不过如此。
傅子雅轻飘飘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光灵草的成本便已这么贵，你猜，最后做出来的丹药要多少灵石？”
颜玄的笑容一瞬间垮掉了。
这时她才明白，为何大多散修都不成气候，想要在道途上混出点名堂都要入宗门或者投入世家门下。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哪都是这个道理。
该卖的都卖完了，颜玄却不急着离开，而是脚步轻快地在黑市里逛了起来。
人在暴富之后干的第一件事一般都会是什么？
自然是消费。
颜玄虽不至于立马就变得大手大脚起来，但也忍不住左看看右逛逛，内心蠢蠢欲动。
但黑市里东西虽多，她现在却都不怎么能用得上，因此也没什么购物的欲望。
待她兴味将散时，一株形状熟悉的灵草忽然跃入她视野。
“结婴草？”
傅子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误以为她对其感兴趣：“对了，你现在也金丹期了，提早备上也好。”
上一次见她还是筑基，的确如郁苍所言，颜玄在修炼一途上是极有天赋的。
“不。”颜玄却摇了摇头：“这不是结婴草。”
外表实在是太过相似，若非是颜玄在秘境里见过几乎与这株一模一样的，恐怕也要认错。
嗯……她见到的那株，也是原本应该属于她的那株已经被人给抢走了。
“道友好眼力。”被深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摆摊人发出低哑的笑声：“这的确不是结婴草。”
“那是什么？”颜玄虚心求教。
“买下来，我就告诉你。”
哪有付完钱才告诉买家卖的是什么的道理，和强买强卖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许是兜里有钱了颜玄也飘了，她竟然张口问道：“要多少灵石？”
她现在也算是小有家产的人了，要是只需要一两万，或者两三万，她也不是拿不出来这么多灵石。
“十万。”
颜玄眼前一黑。
把她今天卖完挣的灵石，加上之前攒下来的月俸，凑一凑，刚好勉强能达到这个数。
但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答案就散尽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家财的！
在她身后沉默了许久的傅子雅忽然出声道：“这株灵草上有魔气。”
魔气？
颜玄表情一怔，思维忍不住放远。
天下生灵种类之多数不胜数，其中能养气修真的大体可分为三个种族：人，魔，妖。
九州中有大量生灵居住的七洲里，五洲为人族聚集地，剩下两个州一个住妖一个住魔。
譬如小白就是自妖族聚居的应州而来。
对于其他种族，人族所知甚少，只听说应州和魔族居住的滇州也是类似于人族州土的社会架构，但真正去过的人族却屈指可数。
虽然都是非我族类，比起对待妖时模棱两可的态度，人修对魔族的抗拒与厌恶是摆在了明面上的。
与人和妖皆是先天就注定了出身不同，魔还分为先天魔和后天魔，先天魔自不必多言，后天魔则是人修或者妖修道心不稳堕落而成，也就是俗称的走火入魔。
后天魔意味着道途上的失败，是一种耻辱，自然导致魔族在人修里不受待见，若是有人修被爆出来与魔族有勾结，轻则除名重则处刑。
被当面指出所售灵草上有魔气，摆摊人却没有任何惊慌的表现，既不附和傅子雅的话也没有出声反驳。
而颜玄定神观察了那株灵草半天，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她不打算质疑他的话，毕竟她与傅子雅之间隔着那么大的修为差距，对方的眼力比她强也是显而易见的事。
不过，若是这种灵草先天自带魔气，或者是被魔气侵染而成，那当时抢了她灵草的那位师兄……
“魔气很微弱，你看不出来也正常。”傅子雅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他摇了摇折扇：“走罢，没必要为了这东西伤神。”
傅子雅说的没问题，她作为剑天门的内门弟子，确实不该和魔修相关的东西有牵扯。
颜玄也不再多想，之后她又逛了一会儿，却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刚好傅子雅说他还有事就不久留了，颜玄便跟着他一同出了黑市。
之后两人就此分别，待走远后，颜玄肩上一直假装自己是个普通狐狸的星突然睁开了眼睛，蓝眸莹莹：“刚刚那个修士的神魂有点奇怪。”
“奇怪？你说傅子雅？”颜玄挑了挑眉：“还有，我发现你好像很爱关注别人的神魂。”
对她也是，见到她的第一次就说她神魂上有妖力，还为了这点从宗门后山跟着她溜进了秘境。
闻言，星的大尾巴甩了甩，语气里颇有一点骄傲的意味：“我这一支妖族的传承秘术与神魂有关，九州之内，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毕竟比他还懂的老妖王已经寿终正寝了。
颜玄不置可否：“那我问你，你看看我的神魂，除了有你的妖力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星闻言便从她肩上跳下来，踩在巷道的墙沿上俯下身子，蓝眸与颜玄的黑眸对视。
他眸光深深，几乎给颜玄一种被看透之感。
颜玄忽然有些心虚，心想不会真的被看出来是穿越的了吧……
外来的灵魂占据了土著的身躯，新的神魂与躯壳必不可能完全相契。
郁苍之前还说过要带她找熟人看看离魂之症，颜玄一点也不想去，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是异世界的来客。
颜玄刚这样想完，星就开口道：“没有。”
“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颜玄：“再看看？不觉得魂魄不稳，或者有魂魄和躯体结合得不太紧密的情况？”
星：“没有，没有，都没有。除了我的妖力，你的神魂和正常修士没什么区别。”非要说，就是更强大一些，不该属于金丹期修士的强大。
听完后，颜玄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地，甚至有那么点失望和无语。
呿，这么看来他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