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不会再想管这些事情了。”颜玄抬眸惊异地看向他。
“你不是还要参加这次的仙盟会？”郁苍道：“修士一辈子只能参加一次仙盟会，我希望给你留一个好一点的体验。”
颜玄怔愣了一瞬。
她抬眸看了郁苍一眼，忽然弯眸一笑：“我会赢的。”
当师尊的是魁首，徒弟自然也能拿到魁首。
郁苍出来后，在剑天门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他着实是太久没出现过了，以至于郁苍刚一露面，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剑天门。
杭瑛不愧是颜玄的好室友，郁苍出来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寻颜玄，结果却见到颜玄紧跟在郁苍的身后一同出来。
“你……你找到首席了？”杭瑛惊愕。
颜玄冲她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低声道：“之后的事情你就别在掺和了。”
不管是郁苍打上昆仑雪山同仪珩对阵，亦或是决心为父母报仇反抗剑尊，都势必会在修真界掀起一场巨变。
而剑天门，必首当其冲。
别人她不在意，但颜玄并不想风波波及到自己的朋友。
杭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从小在世家长大的经历让她学会了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
因此此刻她也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之后郁苍便开始处理起此前堆积的事务来，他有经验上手快，又有颜玄在一旁协助，效率极高。
但为了避免办完事又被剑尊扔回去，郁苍故意留了一手，让整个宗门离了他又转不了。
颜玄有些感慨，以郁苍这种修为，竟也要在背后使这些手段，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郁苍却不如她想得多：“能达成目的就好，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
遇事最能打磨人心，最近经历了诸多事情，郁苍往日的锋芒毕露逐渐褪去，化为一种沉淀过后的稳重。
颜玄看着他道：“这话不像是你说出来的，倒像是傅子雅喜欢说的。”
郁苍许久未听到过这个名字，耳朵动了动，开口道：“许久未曾听见子雅的消息，不知道他现今如何了。”
他说完后，就见颜玄嘴角抽动，用一种似复杂又似怜悯的目光望着他。
这样想，郁苍也怪可怜的。师尊其实是灭门仇人，挚友也摇身一变成了敌对阵营的头儿。
颜玄想心疼他，却又不免因为这戏剧性的发展而发笑。
“……怎么了？”
郁苍忍不住开口道。
“嗯……”颜玄迟疑了片刻，问道：“你，和傅公子的关系真的很好么？”
“怎么突然这么问？”
像是从颜玄的问话里察觉到了什么，郁苍骤然抬眸看向她。
“我与子雅……算是幼年相识。”
郁苍眼神放空，像是在回忆曾经：“那时我刚来剑天门，刚好傅家也带了子雅来参观，我和他年岁差不多，便就此熟识了起来。”
年龄与身份相差无多，两个人又都是天才，倒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相托，熟识并结成朋友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发展。
所以，就算颜玄现在告诉他郁家的灭门有他一份力，郁苍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也不会比得知真相时的那一刻大。
“倒也不至于。”颜玄摆摆手：“他那时候也那么小，怎么可能也参与进谋划里。”
她调侃起傅子雅时语气轻佻又熟稔，像是两人已经很熟悉的模样。
但郁苍分明记得，许多年前，颜玄提起傅子雅时还是一派生疏的模样。
……他不在的这些年，两个人已经变得如此熟稔了吗？
郁苍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
他金眸里染上了一抹暗沉，唇也无意识紧起来，抿出刻薄的痕迹。
“其实，他死了。”
颜玄撂下这句话后，郁苍骤然睁大眼，内心的情绪一时还没翻转过来。
……死了？
颜玄“嗯哼”了一声：“但没死透。”
她苦恼地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该怎么和郁苍描述这个混乱的现状：“傅子雅他……他不是傅子雅。”
“他其实是魔尊。”颜玄闭了闭眼，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也不在乎什么因果联系和前后分段，反正郁苍那么聪明，就让他自己理解去吧。
等颜玄哔哔哔了半天终于说完时，郁苍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很难理解，对吧。”颜玄目光虚无缥缈：“我第一次听的时候我也很震撼。”
“……”
郁苍缓缓开口：“……我明白了。”
他也伸出手揉了揉额角，然后问颜玄：“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啊？”
颜玄第一反应就是傅子雅的挖墙脚宣言。
但她没对郁苍讲出来。
反正，那时傅子雅也只是拿帮她把郁苍带出来做交换，现在郁苍靠自己出来了，那这约定自然也可以默认作废了。
“那倒没有。”颜玄连忙摆手：“他对我的态度还好。”
算好吧，虽然言语刻薄，但是也教了真东西给她。
颜玄手托着下巴，不确定地想。
听到傅子雅没对她做什么后，郁苍眉目舒展，像是放下了心。
“你这样一讲，我竟倒也不意外。”郁苍垂下眼睫：“傅子雅一直对魔族颇有研究，我以为是家传渊源的缘故，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
郁苍舒了口气：“分神之术，我曾经在典籍里看到过，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就有人会用。”
傅子雅那时没对她讲太多，颜玄此刻见郁苍也甚是了解的模样，便忍不住问了起来：“分神之术对修炼有什么益处吗？”
“直接益处，应该是没有。”郁苍道：“分神之术的特点是，本体分成的若干魂魄的过往记忆与缘都会在回归本体后累积到本体的身上。”
颜玄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关键词：“缘？”
“嗯。”郁苍解释道：“亲缘、友缘、情缘，这些都是缘。”
“浅显来说。”郁苍指向自己：“我曾经同傅子雅是朋友，现在，即便他变成了魔尊，我与他之间依旧有一条定义为‘朋友’的缘分线在。”
身份改变只是个人的事，从他二人的整体关系来看，两个人依旧是朋友。
“所以说。”颜玄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盲点：“如果傅子雅的某一个分身娶了妻子，那他变回魔尊后也变成了已婚身份？”
郁苍点头：“从天道的视角来看，确实是这样。”
颜玄大为震撼：“那这样有什么用？”
总不能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多娶几个媳妇吧，傅子雅看起来又不是这样的人。
颜玄问完话后，郁苍思考了许久才道：“有许多道法的修炼，都是建立在‘缘’的基础上的。”
最常见的就是“杀妻证道”，但这条路是话本杜撰出来的邪魔外道，并不是在修真界里真实存在的。
不过郁苍这么一举例，颜玄就一下子明白了。
她忽然想起了傅子雅执意收她为徒的事情，委婉而又曲折地询问郁苍：“我观他言行举止，他似乎很在意……约定。”
说完后，颜玄又想，用约定这个词来描述合适吗？
“誓言？祈愿？”颜玄一连说了几个词，都觉得概括得不甚满意：“总之就是，他似乎很想要努力完成自己曾经与人定下的约定。”
“哪怕是分身的。”
“约定吗……”郁苍喃喃道。
而后他重新抬起眸子：“一时间还想不起来，容我有时间再翻阅一下典籍。”
但基本可以确定，傅子雅的修炼路数是与这些有关。
时间在忙碌中消逝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仙盟会正式举办的那一天。
席上众人分列在座，一如上一届一般的座次。
即使过了十年，修真界依旧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动，依旧是四大世家与十大宗门，就连地位上的次序也没有发生变化。
颜玄坐在等候席上，托腮看着台上众人挨个发表演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哪怕过了十年，她还是很讨厌这样的场合。
出于对师尊的尊重，颜玄硬是捱到了郁苍讲完话才离开，对战的名单表早已出来，颜玄发现自己第一场对决直接被安排在了七天后。
郁苍给出的理由是颜玄修为太高。
第一轮混战都是按照同境界的修为来分组，颜玄的修为一枝独秀，找不到一个能做对手的人。
若是随便给她找一个修士来凑数，又未免对那人太不公平。
毕竟每一个修士一辈子都只能参加一次仙盟会，若是倒霉地在第一轮就碰上了过于强大的对手，恐怕一辈子都难以释怀。
若是成了心魔，就失去了仙盟会举办的初衷了。
所以，郁苍直接把颜玄送进了第二轮。
也省得浪费颜玄的时间和精力。
某种程度上，也是帮颜玄隐藏实力。
每一场对决都会泄露出来一部分对手的情报，打的场次越少，被其他人窥探出招数的弱点的机会就越少。
当年颜玄对萧烨时，也是先从旁观察了许久，直到观察出弱点，才以金丹的实力打败了修为境界有元婴期的萧烨。
今年的仙盟会上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杭瑛，伊迢，杨镇等都赫然在列。
颜玄只希望自己之后不要抽到他们，免得把对方的比赛之旅止步于此。
就这样在场外游离了一周多的时间，颜玄几乎是一直在作为协助人员跑前跑后，才终于等来了自己上场。
此刻，大部分刚刚突破元婴期和一些根基不稳的修士早已落败，淘汰之后，尚且能站在场上的人大多都有几分真本事在身。
然而，这些晋级的修士再强，比起颜玄来，也依旧不值一提。
就算不提剑法与剑意，但是修为境界上的压制，便有如天堑。
“第7号擂台，甲方，无华宗费纵；乙方，散修颜玄。”
裁判宣读完对阵双方的名字后就后退一步，将比武台的空间尽数留给了两人。
颜玄的名字甫一出现在空气里，便骤然惊起一片低语。
在场众人皆是人精，十年前那场风波，每个人都记在心里，没有被时间淹埋过去。
但只是名字一样或许还只是巧合，等颜玄背负剑出现在台上的那一刻，那张清丽的脸骤然暴露在明亮日光下，凤眸微挑，眼神锐利。
是和十年前一样的面容，但更锐利，更锋芒毕露。
有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惊呼，直接站起来道：“你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颜玄闻声望去，惊讶地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桑晋。
一群或惊疑不定或强自端坐的高阶修士里，最先沉不住气一下子蹦起来的桑晋长老显得格外突出。
或许是颜玉给他闹出来的幺蛾子太多，他忙着收拾烂摊子，如今的桑晋看起来可比之前老了不少。
虽然修士不会有明显的外貌变化，但他铅灰色的眸子里明显地失去了一些精气神。
而此刻，略显颓靡的桑晋长老一下子站起来，手指直指颜玄道：“你早就被剑天门除名，怎么又能站在这里？”
他胸口起伏，表情难以置信。
是啊，任谁看见十年前被自己撵出宗门的小弟子在十年后又一次站到了自己面前，甚至意气风发，看起来比往日过得更好，都不会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简直如同一个大大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颜玄挑眉看他，嘴角一扯泄出不屑的哼声。
“仙盟会没有规定只能剑天门的弟子参加吧。”
“我现在可不是剑天门的颜玄了。”颜玄抽出剑，太阴剑于日光下泛出夺目的亮光，与此同时出窍期的威压一泄而出。
虽仍有一点境界上的差距，但此刻，颜玄已能与桑晋分庭抗礼。
且颜玄身上溢出的气势极盛，灵气磅礴泄出，竟隐隐有压过桑晋的意思。
桑晋可是合体期的大能。
而颜玄现在身上溢出的只是出窍期的灵压，比桑晋还要低上一个等级。
她这番作为，无异是在打桑晋的脸。
桑晋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
而颜玄把剑在手中翻转了一番后，剑尖直指桑晋，口中逸出轻笑：
“作为一位散修，我来参赛，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