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玄回神：“你刚刚说什么？”
“啊？”颜玉道：“我说她空占着一副好根骨又用不到，不如换给我。”
颜玉大大翻了个白眼：“本来差点就要成了，结果她突然恢复了神智，还跑了！”
她愤愤道：“到手的根骨就这么跑了！”
“要不是她离开了，我至于在金丹期卡这么多年吗？”
“都怪她，都是她害的！”颜玉咬牙切齿，货真价实地为此而厌恶颜玄：“傻子就当一辈子傻子好了，为什么非要又变回正常人。”
“如果没有颜玄……”颜玉瞳眸里浮现出一点幻想和畅快：“我的修真之路会有多顺利和畅快。”
“没有我，你一辈子都只是个小丑。”颜玄缓缓道：“甚至出不去西泉州。”
带着冷意的女声一想起，颜玉骤然一惊，她一下子回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人：“颜玄！”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显然，颜玉并没有把魏世和颜玄联系到一起。
大变活人这种事情还是太离奇突兀了一点。
此刻，颜玉的注意力全数放到了颜玄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刚刚还站在这里的魏世跑哪里去了。
“嗯……”颜玄歪头想了想：“在你说‘到手的根骨竟然跑了’的时候。”
与此同时，她身上出窍期的威压倾泻而出，颜玉的脸色骤然一白。
一部分是难以承受，另一部分是因为吓的。
那些针对颜玄的阴谋诡计，就这么让颜玄本人知道了。
颜玉此时尚不知道她妈早就被颜玄诈出来了真相。
与郁苍那时不相上下的威压再一次席卷了颜玉全身，原本已经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再次被唤醒，颜玉身形晃了晃，面色摇摇欲坠。
“你、你竟然……已经出窍了！”
颜玉眼眸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她上一次和颜玄见面差不多是十年，那时颜玄还是一个刚刚治好了离魂之症的普通人。
上一次听说对方的事迹是在八年，她刚拜入剑天门，就听说对方被逐出师门，那时她还只是个金丹期。
短短几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从金丹期升到出窍期。
“你、你果然与魔修有勾结。”
颜玉第一反应就是颜玄当时被赶出剑天门时的那个理由——与魔修有勾结。
颜玄听完后心想现在说她与魔修有勾结还差不多，毕竟傅子雅是个货真价实的魔修。
那时候，说她被魔修坑了还差不多。
“自己不是天才，难道还没见过天才吗？”颜玄挑眉看她：“不过是十年时间从金丹期到出窍期罢了。”
“不光我，郁苍也能做到。”颜玄故意歪头想了想：“唔，傅家那个已经去世了的公子也有这个水平呢。”
“总不能我们几个人都和魔修有勾结吧。”
“这样看来其实很多人都可以。”颜玄慢悠悠叹了一口气：“只是你不行呢。”
颜玉已经目眦欲裂了。
她被气的右手发抖，嘴唇咬得死紧，看起来非常想冲上去直接给颜玄一巴掌。
但因为修为上的差距，她不仅没有办法奋力反抗颜玄，甚至整个人都在对方的修为压制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急火攻心之下，颜玉嘴唇翕动，最后哇地喷出一大口血。
颜玄有一瞬觉得这场景很眼熟。
随后才想起来，当年她离开颜家时，被郁苍压制的颜玄也是如此耳鼻流血，面目狰狞。
“这么多年了。”她慢慢道：“你气性还是这么大。”
又无能，又不甘心，还总是自作自受。
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颜玄忍不住想，如果她的灵魂没有分成两半，那从小就被姐姐的光芒压制着的颜玉会长成什么模样？
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如果她没有得离魂之症，根本就不会有颜玉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来说，颜玉的存在完全依托于现在的颜玄，她应该感谢她才是。
颜玄看向颜玉的眼神顿时微妙了起来。
如果颜玉知道了这个事实的话……会被气死吧。
颜玉不知道颜玄现在在想什么，但她只知道颜玄看她的眼神非常令她不舒服。
但比起厌恶，她心里又渐渐浮起了一丝恐惧。
颜玄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要跟她算账。
颜玉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向颜玄低头，但本能快过脑子，在恐惧的逼迫之下，她忍不住开始胡言乱语：“你激动什么，不是还没对你做什么吗！”
之前颜夫人被她威胁时也是这个反应，颜玄忍不住感慨：“你还真是她亲女儿。”
那股拒不认账和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感觉真是如出一家。
也不知道颜家主会不会也是这幅模样，颜玄跟对方还没什么接触，不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
想来应该是胆小怕事的性格，不然颜夫人也不能敢给他戴绿帽。
颜玉还在那边吱哇乱叫，颜玄没心情再听，直接一把扼住她脖子把她掼在墙上。
“啊！”颜玉猛地发出一声痛呼。
“你好吵。”
颜玄眉头下压，神色里浮现出一缕厌倦。
“不会到了这种时候，还抱着让我放过你的幻想吧？”
“不要挣扎了。”她伸出手用手背拍了拍颜玉的脸颊，力道不重，但清脆的声响格外有侮辱性。
颜玉咬碎一口银牙，但眸光深处却隐隐浮现一丝惧怕。
“你、你要做什么？”
“你猜我想做什么？”
颜玉身体发软滑落到地上，颜玄也顺势蹲下来，贴近她的脸：“我这个人想来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的意思是……”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颜玄弯起眼眸：“你打算对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回报你。”
她打算怎么对待颜玄？
自然是挖了对方的根骨给自己用。
所以，对方这句话的意思是……颜玄要挖了自己的根骨给她用？
颜玉的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不要！”
“我的根骨没有什么好挖的！”她这时候不维护着自己那点可怜又好笑的自尊了，整个人涕泗横流。
察觉到颜玄的手伸向了她背后，顺着她脊骨缓缓下移，颜玉整个人简直都要开始打哆嗦，口不择言地道：“我天赋根骨皆不如你，你要我根骨有何用！”
“哦？”颜玄挑眉：“不是还瞧不起我，说我是一个智、障。”
“我是智障，我是智障！”颜玉疯狂摇头，她想从颜玄手下躲开，但对方纤细的手掌此刻却犹如铁钳，牢牢地固定住她的下颌。
极度的恐惧之下，颜玉似乎已经丧失了对疼痛的感知力，她已经不能分辨颜玄是否已经开始挖她的根骨，又或者是放过了她。
神经绷紧成一根线，让她的脑仁都开始嗡嗡作痛。
直到她把手伸向后背，然后摸到了一手的黏腻与潮湿。
颜玉僵住了，她缓缓把手移回到身前，待看到满手鲜红时，她先是愣了一秒，随后爆发出剧烈的尖叫。
“啊————！”
颜玉的尖叫声如同砂纸磨过粗玻璃，喇得颜玄耳朵发痒，她晃了晃头，忍不住离她又远了一步。
她抱臂立在一边神情寡淡地垂眸看着颜玉在地上翻滚，看她一会儿看着自己的手尖叫一会儿摸自己的后背痛哭。
而颜玄则像无关人士一样，懒散地立在一边。
从她蹲下来用手背拍颜玉脸的那一刻起，颜玄就下了幻术。
这次的幻术不是作用在颜玄自己身上，而是施加给颜玉。
这还是颜玄头一次在别人身上用幻术。
临出发前，傅子雅教了她第二种幻术。
与之前教的那种施加在客观事物上的幻术不同，这种幻术是作用于修士神魂之上的，比起幻术，更像是操纵人思维的巫蛊之术。
颜玄技术尚不纯熟，不能完整地操控住颜玉的思绪，让她陷入自己构想的幻境里。
于是颜玄干脆直接放手，任其自由发挥，她最害怕什么，她就将会看到什么。
现在看来，颜玉看见的恐怕就是她挖了她根骨的画面。
不枉她下幻术前用语言进行了一番心理暗示，看来效果很成功。
那边颜玉还在抱着自己尖叫，但无论如何挣动她都没有从原地移动开，颜玄推测在颜玉的世界里她恐怕用手或者制住了她。
她就这样在一旁欣赏颜玉的丑态，直到一股微妙的臭气忽然散发出来，颜玄先是一愣，随后难以言喻地皱起眉。
颜玉……不会是吓尿了吧。
这很难评。
颜玄撇了撇嘴，一下子蹦开离她更远了一些。
丑态看了一会儿便看腻了，她没了兴趣便要离开，但临走前，她又忽然想起什么折返了回来。
她蹲了下来，拿出剑把颜玉后背处的衣服给划开了。
犹豫了片刻后，颜玄把她表面的皮肤也给划破，露出了里面的血管与血红的筋肉。
有细细的血汇成涓流淌下来，一下子便打湿了她的衣裳。
颜玄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装血的瓶子，这还是她在应州时得的妖兽血，没什么别的作用，就是红的很吓人，滴出来一点点就能晕染出来一大片。
很适合拿来做道具。
颜玄往颜玉的衣服上和地面上都洒了一点。
一瞬间，眼前就变得像凶杀案现场一样，血腥味刺鼻，画面刺激着人的眼球。
颜玄满意地收起了玉瓶。
这样一遭，等颜玉醒来后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中了颜玄的幻术，只会以为自己是真的被她挖了根骨。
当然，若是她稍微长了一点脑子，或者去向桑晋长老求助，颜玄这个拙劣的谎言都会很快被攻破。
但颜玄赌颜玉不会去找桑晋。
没了根骨，某种程度上比萧烨那种丹田被废的情况还要可怕。
而颜玉与桑晋之间的关系比萧烨之于萧家更薄弱，颜玄料定她这种极度自傲又自卑，敏感多疑的人却不敢向桑晋坦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若是让桑晋知道了她身上根骨已无，她必定不可能再留在剑天门。
而这是颜玉不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哪怕是为了面子，颜玉也要打落牙往肚子里吞。
就算没了根骨再无法修炼，并且这也不是能一直瞒住的事情，她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讲出来。
而是选择自己死死藏住这难以对外人言明的一切。
当然，这个谎言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戳破。
但想到被戳破之前颜玉都会因此而担惊受怕，颜玄就忍不住弯起眼眸。
不管是担惊受怕，还是看见自己根骨被挖，都是颜玉自己寻到的结果。
颜玄可没做什么，顶多算是推了她一把。
是她的性格，她曾经的过错层层堆叠相辅相成促成的结局。
搞完这一场凶杀案似的造型，颜玄便离开了。
为了吓住颜玉，她撤下了魏世的伪装重新露出自己的真容，但离开后她又忘记了伪装回来，就这样顶着自己原装的脸走在宗门里。
直到被人喊出名字，颜玄才愕然回首，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幻术。
好在，看见她的人是杭瑛。
“颜玄！”
见确实是她，杭瑛几步冲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她：“你回来了！”
“只是暂时回来看一眼。”颜玄搂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放开：“这些年不在，你过的怎么样？”
“我有什么好讲。”杭瑛道：“就普普通通地修炼，偶尔和家里联系一下。”
颜玄注意到她也已经元婴期了，看来嘴上说着没什么事，但其实杭瑛也有在很努力地修炼。
反倒是杭瑛，在感受到颜玄的修为后很是震惊了一瞬，差点连嘴都合不拢。
颜玄解释了一句：“遇到了一点机缘。”
“还是出去好啊。”杭瑛感慨道。幸好她也已经到了可以游历的修为。
“哦对。”杭瑛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忽然一把抓住了颜玄的手臂。
“郁首席很久没回来了。”
“这个我知道了。”
“但其实你离开剑天门后，郁首席在宗门里出现过一次。”
“我只是碰巧在宗门里遇到了他。”杭瑛道：“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是在……”
“剑尊居所的山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