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老人听到大门铁皮发出的声音赶紧从屋里摇着轮椅出来。
见她膝盖受伤了，着急道：“小颜，那全子对你动手了？”
她急得直掉眼泪。
刚得知真相，江沐颜看着老人苍老的面容，心有不忍。
她扯出笑，推着老人的轮椅往回走，“不是，他打不过我。”
“那你这伤是？”
“刚刚回来的时候撞到了，没事儿，就是看着吓人。都已经不疼了。”
回去上好药，老人在窗边沉默地看着她许久。
江沐颜知道老人想问李全子都跟她说了什么，但这件事她不会让奶奶从任何人口中听到丁甜受辱的话。
“小颜。”老人唤她。
“你以后离你全叔远一点。”
几日的功夫，老人头上本还有稀疏的几根黑发已经消失不见，现在全白了。
她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死气，这股气息让江沐颜莫名地觉得老人的生命正在加速流逝。
“唉！”
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似回忆着过往几十年的日子。
“全子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好人。”
她道：“记得甜甜爸妈刚走那年，只剩下了我这个瘫痪的老婆子，还有我那可怜的甜甜。”
“全子见我们可怜，就偷偷帮我们交了水电房租，还三天两头地过来送吃的喝的用的。”
“虽然他刚刚离了婚，但也没有丧失斗志，每天都乐呵呵地到处收垃圾，现在那垃圾场是他一手建成的。”
江沐颜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她知道老人对全叔是感激的，不说是不想让最后一点情分彻底击溃老人。
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们那个年代相互帮助，一起挺过来的小事。
最后也只化为了一声声叹息。
“我没想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对甜甜抱了那样的心思。”
“我真的是活太久了。”老人这回没有哭。
她活了一辈子了，也不知道这条老骨头还能撑多久。
现在唯一撑着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看到甜甜的冤屈被洗清，她亲手把孙女的遗体埋进土里，这样她下去了也能跟她父母交代。
“甜甜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
老人静静地道：“小颜，你实话跟奶奶说他是不是跟你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江沐颜表情一僵。
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老人的问题。
老人终于动了，转过脸来江沐颜才看到老人左脸上全都是泪水。
“你不用瞒我，其实我心里多少能猜到一点，只是一直不愿相信，更不愿意往那方面去猜。”
老人长出一口浊气，幽幽说起，“那天甜甜一直没回家，我出去找。”
“整条街，挨家挨户地敲门，都说没见过。”
“我想着回来拿上钱，坐车去学校找她。可是却在家门口听到了甜甜的声音。”
“就在他家里。”
老人语气平静，但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没任何阻力地往下掉。
“那声音是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全子给门口上了锁，我怎么喊都没人应我，怎么拍门都进不去。”
“我在门口守到了后半夜，声音停了。”
“怕甜甜见到我难堪，我先回了家，装睡。”
“我想，只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孩子一向坚强，第二天不论她是要报警处理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我都支持她，我绝不过问。”
讲到这里，老人情绪明显有了起伏。
“天快亮的时候我感觉到她趴在我的床边哭，放了一个笔记本给我。”
“那孩子哭了好久好久，我就一直听了好久好久。”
“她什么都没说，就跟我说了句，奶奶对不起。”
老人泪崩了，声音发着颤，竭尽全力才咽下喉头的痛楚。眼泪从她的下颌滴落在前襟。
“她出门的时候我担心她要做傻事，我便叫住了她。”
“可她说她是去买早餐。”老人哭的胸口发闷，喘不上气，一下一下地重重捶打心脏。
“你说我怎么就没拦住她呢！要是知道她这一去再也不回来，我明明已经喊住她了！”
“是我这个老东西没用啊！”
老人一度泣不成声。
江沐颜也被那份浓烈的情感感染，红了眼眶。
她没想到老人居然什么都知道，更没想到在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还能忍住这么久不出声。
“奶奶，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只要说出来，报了警，或许有些人动不了，但李全子无权无势定能牢底坐穿。
老人摇了摇头，枯槁的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人已经没了，我想保留她的清白在这世上。”
“你去窗台上把那盆花拿起来。”
虽然不明所以，但江沐颜还是听话去了。
她们这间老房子时间太久了，政府早就在计划着拆了这块的房子，把这块地划分出来做别的用途。
这是老人唯一能租得起的房子，好在阳台大，窗户面积也大，采光尤其好。
窗台上自然而然就很适合养一些喜光的植物。
江沐颜挪开那盆长得尤为茂盛的兰花草，在盆地居然看到了一包药粉。
她吃惊地看向老人，目光里全是疑问。
老人解释道：“这是一包老鼠药。”她很坦然地摇动轮椅走过去拿起那包药。
江沐颜想到了什么，胸口狠狠一痛。
“你是想……”
老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点了点头。
“孩子，这件事让奶奶来做。”
老人的目光异常坚定，“我孙女的仇就让我这个老东西来报。”
“不行！”江沐颜制止她。
先不谈这实施起来的难度，就说她哪怕成功，可这身上一条人命又岂是好背的。
她夺过药粉，“这件事没得商量，奶奶你别插手，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她把药粉倒进了马桶，冲水冲掉了。
老人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制止她。
只是那双苍老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
“有人在家吗？”有人敲门。
江沐颜从厕所出来，去外面开门。
来人穿着一身正装，看起来跟她们这种环境格格不入。
江沐颜问，“你找谁？”
来人很有礼貌道：“是丁小姐吗？高局长想请您过去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