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掌法虽威力惊人,但太极拳讲究以虚避实,借力打力,纯阳子的消耗总是比和尚小了不少,况且少林武当同为武林泰山,和尚终究不能生死相搏,时间一久,倒是感到有些吃力。又斗了数招,和尚一掌拍在纯阳子拳头上,借势退了回去,扬声道:“且慢。”
纯阳子站在原地,笑道:“怎么,和尚准备认输了?”和尚倒是不挠,只道:“阿弥陀佛,臭道士,你一意孤行,定要保他们二人吗?”纯阳子点头道:“倒不是为了保他二人,只是这余承方与武当还有些渊源。”和尚笑道:“这种拙劣计谋,和尚也曾用过的。”纯阳子叹道:“这不是计谋,他虽拜在括苍派门下,但一身内力却是武当内功的底子。”
纯阳子见他不信,又道:“当初他在山东大寨沟擂台上,我便看出他身怀武当玄功,但那时情况危急,我却不好当面指出。”和尚嘻嘻直笑,回道:“有你武当的功夫又如何,就能抵的了他的过吗?”纯阳子摆手道:“我早就说了,此子做事虽鲁莽了些,但本性还算纯良。天目山那些人想要抓他回去问罪,也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和尚沉吟道:“那你可知这女娃是伯颜的徒弟。”纯阳子笑道:“当日在大寨沟,我等便知晓她师从天山。昔年伯颜南下,搅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师兄与他问道武当之巅,打了个不分胜负,你们不过是看不惯被个蒙古人骑在头上。若伯颜真的派这女娃来中原作乱,莫说你,我也不会饶她。”
蓝雅若一咬嘴唇,眼圈红了大半,大声道:“难道你们汉人就这么容不得我们吗?”余承方不由握紧了长剑,心想:“若是他们真要对雅儿不利,我就算打不过他们,也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古阳子见蓝雅若架势,笑道:“丫头,你别哭啊。我听那几个从济南回来的后辈说,是你以性命相胁,才逼得莫问他们开城门放人。贫道我前思后想,也不觉得你是什么作恶多端的人。”
余承方心中松了口气。蓝雅若抹了抹眼泪,又道:“老道士,你这说话的还算有点良心,无怪师父说整个中原也就武当山的道士讲点道理。”古阳子笑道:“讲道理归讲道理,不过武当山也轮不着他伯颜老怪去点评。”
和尚见他三人说的有来有去,眉头微皱,忽地大笑一声,道:“臭道士,我好话说尽,你非要趟这趟浑水?”古阳子笑道:“不错,今天这个闲事,贫道我是管定了。”和尚终是怒道:“我请他二人上少林,也非为难他二人,不过是将事情交代清楚。”古阳子摇头道:“你少林寺又不是官府,凭什么带人回去问话。”
和尚哼了一声,道:“好,既如此,和尚我也不为难你们。江湖中人习惯以武服人,那小子,今日你若能受我三掌,我便放你们离开,从此不再与你们为难。”
蓝雅若闻言却骂道:“老和尚,你是与我师父平辈的人,怎好意思让承方哥哥接你三掌。”和尚不以为然,只道:“和尚我可不管什么前辈晚辈,若你不愿,也可离开。可和尚我也没什么别的事,之后你们去哪里和尚也只好跟到哪里蹭些吃喝。”
古阳子笑道:“了关,你也不害臊,少林寺是不是有什么练脸皮的法子,改天你也教教我。”和尚回道:“臭道士,你也不用激我,和尚决定的事情,可不会受你几句话的影响。”
余承方双眼瞪圆,但见有一线生机,也只道:“晚辈斗胆,就请教大师三招。”古阳子伸手拦住余承方,道:“小子,你真当和尚的大慈大悲掌是绣花枕头?先前他不过是和你玩玩,若是真打起来,怕是一掌就将你拍到地上了。”
古阳子走到一边树下,招手道:“来,你过来。”了关笑道:“怎么,臭道士是打算让他临时抱你的臭脚吗?”蓝雅若半嗔半笑道:“和尚,你是怕了吗?”了关摇头道:“小子尽管去抱,道士的脚又臭又硬,小心没被和尚打死,先被道士熏死了。”
古阳子将余承方带到不远处的林中,道:“小子,你身上的纯阳功是从哪里学来的?”余承方愣了片刻,道:“不敢欺瞒前辈,这功夫是我家中一爷爷传我的,不过他已过世了,临终前告诫我千万莫向他人提及此功法。”
古阳子又问道:“你爷爷是谁?”余承方回道:“我爷爷叫余学夔。”老道似是毫不惊讶,只缓缓道:“我早已猜到一二,三十年前余师兄下山后就再没回来,当初听说你姓余,我便想到你极有可能是他的后人。”古阳子捋了捋胡子,又道:“刚刚你说你爷爷临终前,难道余师兄已经仙逝了吗?”
余承方点了点头,道:“爷爷两年前已经去世了。”古阳子叹道:“余师兄下山已有三十多年,当年他是我们师兄弟中最早闯出名堂的一个,俞岱岩师伯还庆幸武当后继有人。哎,如今兄在天之涯,弟在地之角,风景未曾变,阴阳两相隔。”古阳子的眼神深邃而悲伤,仿佛少时的故事已经泛滥在迷离的目光中。
半晌,古阳子叹了口气,道:“你的《纯阳功》练到什么地步了?”余承方回道:“如今只剩足厥阴肝经及任督二脉还未打通。”古阳子点头道:“那纯阳一步法看来已快要大成了,如此甚好。”余承方问道:“前辈,这与纯阳功有何关系?”古阳子道:“没有纯阳功便走不了下一步。了关的掌法声势浩大,如雷霆万钧,若不是内力与他相当,万不可硬拼。”
余承方打断道:“那该如何?”古阳子回道:“你可听过武当太极拳?”余承方点头道:“我师父与我说过,太极拳乃张祖师所创,一共一百零八式。”古阳子”嗯“了一声,道:“但太极拳初创时,只有十三式,由阴、阳、刚、柔、虚、实、开、合,与条理技术招势不同形势组合运化成五个不同的组合,称之为八纲五纪。这八纲五纪便是太极拳的基础。”
古阳子向后退了几步,道:”来,你用劲打我。“余承方回道:”那前辈你小心了。“随即将内力汇聚到右手,一拳打在古阳子胸口。出乎余承方意料,这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拳劲无处挥发,犹如老牛抓跳蚤,有劲使不上。
余承方疑惑道:”前辈,这是为何,我这一拳明明打在你身上,可又好像没打中你。“古阳子道:”纵放屈伸人莫知,诸靠缠绕我接衣。此乃太极拳总纲要领,说的便是卸力之法。以你如今的内力,硬拼了关三掌无外乎送死,只能依靠太极拳中的掤劲和捋劲将其掌力化作无形。“
少年知道古阳子是要传他功法,忙道:”还请前辈指教。“古阳子道:”这太极拳本是武当秘技,轻易不外传,你虽是余师兄的后人,但我也不能坏了规矩,如今只将这太极拳中的掤捋之劲道传授与你,至于具体拳法日后有缘再说,但这太极拳需要配合纯阳功使用,所以若非你本就有《纯阳功》的基础,即使老道传你口诀,你也无法运用太极的八纲五纪。“
蓝雅若看着林中二人立在原地,来回推搡,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不由心生疑惑,自言自语道:”承方哥哥他们在做什么呢?这道士不会将哥哥转迷糊了吧。“了关盘坐在一旁,笑道:”臭道士是在传授那小子太极拳法,想将和尚我的掌力化去。“
蓝雅若笑道:”那你这三掌之约岂不是白费了。“了关却道:”太极拳法初入简单,而后精通却是极难,当年张祖师爷天纵奇才,于百岁高龄创出这无极生太极的功夫,岂是道士凭一夜之功便可让那小子学会的。“
蓝雅若不屑道:”和尚,你定不知,我承方哥哥习武至今不过两年,却已在山东杀的泰山派他们落荒而逃。“了关笑道:”阿弥陀佛,丫头,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女孩虽不知西施是谁,但前一句总是听懂了,当场面红耳赤,”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旭日朝霞唤百川,晓风拂柳戏红莲。不知不觉,又到了日出时分。古阳子带着余承方从林中走来,了关打了个哈欠,道:”怎么,小子臭脚抱好了?“古阳子怼道:”抱的怎是臭脚,明明是鹤山仙人。“了关嘻嘻笑道:”臭道士,一夜的功夫,你这吹牛的功夫也长进不少。“
古阳子回道:”废话莫说,你既定下三掌之约,这小子今日就受你三掌。“余承方接道:”了关大师,小子准备好了。“和尚手不支撑,直接立地而起,一步走到余承方身前,道:”什么大不大师,这里只有和尚,哪来的大师。小子莫要以为说得好听,和尚就会手下留情。“当下,未等余承方回话,直接一掌劈向余承方胸口。
少年动也未动,将和尚肉掌引入胸口,用皮肤感知对方来力的大小和方向,顺其势改其力,将和尚的内力引入各处穴道,再慢慢散至全身各处,直至全部化作虚无。这太极拳本就是配合纯阳功使用,若非纯阳功可将周身穴道撑大,即使掤捋之劲可将对方内力化解,身体内也无法容纳如此多的磅礴之力。
了关”咦“了一声,道:”小子这以圆化直,以小胜大的门道倒是有些太极的味道。“余承方笑道:”前辈,还有两掌。“了关哈哈大笑,手下不做停留,又一掌拍在余承方右肩上。这一掌威力较前一掌上升一倍,少年肩膀随和尚下压之力而下,同样将和尚的掌力化去全身,后由双脚而出,地面立时下陷了寸余,借着下沉之力,余承方反顶回去,竟将和尚的手掌弹了出去。
古阳子站在一旁,叹道:”此子看似木讷,不想却是外愚内智,大辩若讷,竟能从捋劲中悟得挤劲,真是不可思议。“蓝雅若不禁喜道:”看吧,我就说承方哥哥可是聪明。“
了关虽被余承方借力打回,可此掌毕竟内力雄浑,少年嘴角还是渗出血来。余承方长吸口气,道:”前辈,还有最后一掌。“了关笑道:”阿弥陀佛,这最后一掌,和尚可是要用上四象合一之力,小子你现在若是反悔,还来得及,与我回少林寺去,和尚愿保你性命无忧。“
余承方笑了笑,道:”大师,你只管来。“了关两膝微曲,右掌提上额头,屏气凝神,而后缓缓落下,直坠余承方左肩,这一掌看似绵软缓慢,却如回山倒海,余承方眼神微颤,额角不禁有汗流出。
了关一掌落在余承方肩上,蓬勃的内劲掀天揭地般涌入余承方体内,掤捋之劲同时运转,饶是如此,少年依旧被压得单膝跪地,其跪倒之地如同是漩涡的中心,四周尘土飞扬。
冉冉上升的红日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烟雾散去,少年半跪在原地,双手撑地,鲜红的血液如喷涌的鲜花,殷殷地洒落在他身前的地上。蓝雅若忙跑了过去,抱着仍未倒地少年,哭道:”承方哥哥你怎样了?你别吓唬雅儿。“
余承方咳嗽了一声,微微抬起头来,道:”前辈,三掌已毕,多谢承让了。“了关笑道:”和尚还在白马寺挂单,忙了一夜,这就回去休息了。“
少年想起身,不料脚刚用力,又滑倒下去,蓝雅若赶紧将余承方一只胳膊架在肩上,支撑他站了起来。女孩看着胸前满是鲜血的余承方,心疼道:”承方哥哥,雅儿带你去找郎中,你坚持住。“
一边的古阳子摇了摇头,走到二人面前,伸手在怀里掏出个药品,倒了粒墨色的丸药,道:”此乃天王护心丹,小子你且服下,对你伤势有好处。“余承方喘声道:”多……多谢前辈。“
古阳子又道:”小子,你可愿随我去武当山,师兄若是知道你是余师兄的后人,定会对你另眼相看。“余承方摇了摇头,道:”前辈抬爱了,晚辈……晚辈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况且……况且晚辈早已……早已拜在括苍山门下。“
古阳子笑道:”你既决定好了,贫道也不会强求,日后若是反悔,可来武当山寻我。“蓝雅若嗔道:”哼,你可别想蒙我承方哥哥去做道士。”古阳子哈哈大笑,道:“这天下想做我徒弟的可有大把,丫头,做了道士又不是不能娶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