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芳庭望着前后两路追兵,已感觉有些无力,道:“程师妹、余师弟,一会你们缠住莫问,我去拖住孛罗。肖师妹,你状态最好,也不曾受伤,待会你只管往前冲,不要管我们,能逃出一个是一个。”肖芊羽心下一惊,回头道:“卢师兄,你说的什么?我们一同进来,就要一同出去!”卢芳庭叹了口气,道:“肖师妹,莫问武艺高强,我们均不是对手,如今再加上那孛罗国师带着众多甲士阻拦,情况已是凶险万分。如果你能顺利出去,可再通知各派师长来救援。”
此处距离大营处还有二三十里,一个来回便要一两个时辰,如何还来得及回程救援,肖芊羽知道此不过是卢芳庭的说辞,下定了主意不会临阵脱逃,只道了声”好“便也未在说什么。卢芳庭转头看向余承方,问道:“余师弟,你还撑得住吗?”余承方手臂上地伤虽已简单处理过,却还是不断渗出血来,如今脸色煞白,似是撑不了多久,但仍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剑握的更紧了。此时,身侧的房顶上传来一道声音。
”原本只想和那几个醉鬼在房内躲到城破,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几人抬头看去,一中年男人手持一杆镔铁长枪,站在房上。莫问咬了咬牙,冷声道:”王白州,你什么意思?“来人正是白马门门主王白州。中年男人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弃暗投明罢了。“莫问道:”哈哈!王白州,你这个阴险小人,也只有你能将背信弃义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怪不得一路上我也未看到张天霸他们几人的身影,这也是你的手笔吧?“王白州叹了口气,道:”倒不算什么手笔,不过是都醉死在桌上罢了。哎,若不是答应了于大人护他们周全,我也懒得与你动手。“
卢芳庭望着房上的王白州,终是有了些底气,大声道:”王门主,晚辈天目派卢芳庭,还请王门主帮忙拖住莫问。“王白州摆了摆手,随即落在莫问身前。卢芳庭随后又看向几人,道:”待会那王门主和莫问一但交起手来,我们就往城门处冲,程师妹你与我缠住孛罗,余师弟、肖师妹,你们解决剩下的士兵。“其余三人均点了点头。莫问看着面前的王白州,冷笑道:”看来你王白州今日是一定要趟这趟浑水了。呵呵,也好,就让我领教一下你们白马门的七杀星光诀。“话音刚落,莫问持剑攻来,王白州长枪一抖,身前荡出几朵枪花便迎上了莫问,二人交战在一起,场中一时间剑光枪影。
卢芳庭见状,大喝一声:”上!“四人立时朝孛罗方向冲去,孛罗拔出腰间弯刀,道了句:”来得正好!“弯刀回旋,切斩向几人。上次在徐州城,孛罗受徐王嘱托要留活口,故出招并未下死手,此次奔着袭杀众人,出招再未留余地。这一刀威势极猛,程迦瑶一跃而起,蝴蝶的般在空中舞出曼妙轨道,将这一刀的斩击威力卸散无形。卢芳庭则一剑推出,挥动长剑形成一道剑影,堪堪挡住刀势。蓦地程迦瑶手中长剑红光大作,扬带起一片火云,向任孛罗席卷而去。孛罗侧身闪避,但手中弯刀同样盛放黑光,释放出数道刀气,左斩右切,同时攻至,彼此间配合得一点空隙也没有。卢芳庭大呼一声”不好“,就欲提剑去挡,在半空一个旋身,一剑隔空轰向少女前方,如苍龙一般,吞灭了孛罗的斩击。
孛罗一刀受阻,立即变招,双脚踏地,直接跃至卢芳庭身前,随后手腕一抖,切向青年。卢芳庭人在半空,已经避无可避,只得横剑挡在身前,奈何孛罗内力深厚,卢芳庭被震的连连后退,重重倒在地上。
反观肖芊羽与余承方,二人钻入士卒中,士卒们根本跟不上两人的速度,肖芊羽如羽箭般在人群中穿梭,身形飘翔灵动,青衣翩翩,余承方虽有伤在身,但仍行云流水。士卒们被闹得左支右拙,稍弱一点的,一下防守不上,就被击倒在地,即便是功力稍高的,也被两人打得手忙脚乱。
卢芳庭与程迦瑶又与孛罗拆了四五十招。程迦瑶因之前与莫问交战目前还未完全恢复,渐渐开始体力不支起来,卢芳庭也因身后背了个孔亮,无法完全放开手脚,随时二对一,但却被孛罗逐渐压制。余承方与肖芊羽解决了大部分的士卒,忽地看见远处城门下又有兵俑向这边涌来,个个手持长矛,似有四五百人。余承方转头对肖芊羽道:”肖师姐,你去帮助卢师兄他们,我来挡住这些人。“肖芊羽微微皱眉,道:”你行吗?我看你气息不顺,似乎内伤颇为严重。“余承方笑道:”师姐,无碍的,我有天蚕甲护身,即便杀不光他们,拦住一时半会亦是问题不大。“少年此时已知凶多吉少,只希望能尽量为几人分担,肖芊羽未看出其中门道,只点了点头,道了句小心,便转而攻向孛罗。
面对突如其来的肖芊羽,孛罗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三人逐渐挽回了颓势。孛罗在场中苦苦支撑,大声喝道:“莫问!你还要和那姓王的纠缠到什么时候?!”莫问与王白州激战正酣,二人旗鼓相当,莫问剑法快如闪电,每出一剑便换一个方位,在王白州周围辗转腾挪。王白州一杆长枪宛如金蛇狂舞,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阵狂风,将莫问来势全部封住,枪剑交锋,铁血纷飞。莫问听到孛罗的呼救声,冷哼道:“王白州,今日便叫你看看,我泰山派为何能在山东压你一头!”王白州心中一惊,心道:”难道是莫问还未使出全力?“但见莫问剑尖忽然闪现,剑意如流水一般长驱直下,老道在空中轻叱一声,一道如梦般美绝凄绝的剑光直斩而下。王白州大呼道:”泰山剑法‘七星落长空’?“莫问大笑道:”哈哈,想不到你王白州还挺识货!“一道铺天盖地的剑势,倏地自王白州头顶上轰然劈下。王白州眉宇紧皱,暴喝一声,只见枪头寒光一闪,如天外惊鸿,冲天而起。随着”轰“的一声,剑光枪影交织的瞬间,一线朱红洒上了天空,伴随着一件物体掉落下来,那是……一条左臂!
”哐当“,王白州长枪落地,右手捂着被斩断的左肩,轰然朝身后倒下。莫问冷眼看着倒下的王白州,哼了一声,随后提剑朝卢芳庭等人走去。孛罗此时已被三人逼入拐角,卢芳庭与肖芊羽牵制在孛罗身侧,程迦瑶不断朝孛罗胸前、咽喉几处要害攻击,澎湃的剑气如潮涌一般,一层一层压向孛罗。忽地,空中的一柄长剑疾速朝程迦瑶袭去,女孩举剑欲挡,却感觉到剑刃上似有千钧之力,手背剧烈地一震,手中之剑脱手而出。程迦瑶一跃而后,一把握住了飞在空中的宝剑,继而急落而下。没了程迦瑶的配合,孛罗随即挣脱了包围圈,翻手一刀扫开卢芳庭与莫问合在了一起。几人一看莫问加入了战局,急忙转头看去,只见王白州倒在血泊中,竟不知生死。三人慢慢靠在一起,卢芳庭道:”白门主现在生死未卜,不过莫问经历两场大战,料想消耗不少。我们且战且退,和余师弟会合到一处,再找机会出城。“二人点了点头,肖芊羽道:”卢师兄,程师妹,一会我来拖住莫问,刚刚那孛罗似乎已受了伤,你们看能否有机会击杀他,再和余师弟会合。“
余承方这边已在万军丛中冲杀了数个来回,整个人被变成了血红色,也不知是染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血,外衣已被划破了十数个口子,露出内衬的天蚕甲。兵散弓残挫虎威,单枪匹马突重围。余承方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脸上带着无可掩饰的杀意,剑光闪烁,此刻的少年化身为厮杀的战神,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狂暴的气息,将敌人一个个斩于剑下。他技似疾风,剑似流星,几乎每一次出手都带出周围的哀嚎声。渐渐的,余承方身边已经是尸山血海,场内无人能够抵挡他的威势。就在此时,一人”啪“的一声跌落到余承方身边,少年低头一看,竟是那肖芊羽。
余承方心下大惊,回头看见莫问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肖芊羽右胸处被一剑贯穿,鲜血不住地往外流,余承方赶忙低身帮她点住了几处大穴,才勉强止住了血。莫问大声道:”小子,轮到你了,今日让你插翅难逃!“莫问说来便来,而且出手就是凌厉至极的杀招,余承方百忙中横剑一格,”当“的一声,勉强荡开来剑。但莫问迅速变刺为削,剑光回旋,紧紧罩住少年的要害。余承方暗呼一声不好,挥剑又挡,却直直被逼退了四五步,少年深知在这种劣势之下,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当下左足前迈,右手紧紧握住剑柄,大喝一声:”杀!“,闪电般直冲上前,长剑猛刺对手面门。这一招完全出乎莫问预料,他未想到余承方在绝境下居然会采取进攻。少年招式简洁刚猛,迅捷无比,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剑身上,完全未留后续变化的余地,招式中充满一往无回的气势。但见莫问屏气凝神,回剑来挡,两剑相交,余承方剑尖点在莫问剑身上,少年用力前送,剑尖竟无法向前推出分毫,剑刃却向上缓缓弓起,同时内力急倾而出。总算他见机极快,急忙撤剑,向后跃出,可是前力已失,后力未继,身在半空,突然软瘫,重重的摔了下来。余承方双手支地,慢慢爬起,但身子只起得一半,又侧身摔倒。
少年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刚刚全力一击却仍被莫问化解,如今已毫无办法。再看卢芳庭与程迦瑶,虽和孛罗苦苦纠缠,但二人也已是强弩之末,败北只是时间的问题。莫问走到余承方面前,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少年,冷声道:”小子,你两次坏我大事,今日便让你命丧于此!“当下举剑劈下,忽听一声大叫声:“住手!”
二人寻声望去,见街角处走出一少女,青衣绿裙,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余承方定眼一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来人乃是蓝雅若。少女手持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颈处,大声道:“叔叔,放了他们!否则,否则雅儿我就死在这里!”孛罗递出一刀,将卢芳庭长剑拍落,随即向后退了几步,忙道:“雅儿,不要做傻事!”便想冲到蓝雅若身前。蓝雅若大喝道:“别!你别过来!再往前半步,我就刺进去了!”蓝雅若抵着脖子的匕首又用力了几分,此时竟有鲜血滴落。孛罗立时止住脚步,摆手道:“雅儿,我不过来,你……你快把刀放下。”
余承方此刻也愣住了,未想到蓝雅若此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急声道:“雅儿,不要!”蓝雅若听见余承方叫声,眼泪直接流了下来,道:“承方哥哥,雅儿不知道该如何救你,只能以这种方式让叔叔他们放你们离开了。“莫问哼了一声,道:“孛罗!别让这女娃给吓住了,我先宰了这个小子。”说完便欲提剑再刺。蓝雅若立即大声道:“不要!今日他若死在这里,我立时就结果了自己!”孛罗一跃至莫问身边,将其举剑的手握住,道:“莫掌门,不成!雅儿身份非同小可,绝不能死在济南城里。”随后转头对余承方道:“你们走!快走!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出城,否则即使雅儿再求情,我也要毙了你们。”
余承方缓缓站起身子,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心中不知作何想,只道了句:“雅儿……”女孩忽地抿嘴笑了,说:“承方哥哥,你别说了。那日我一剑刺伤了你,我才知道原来心疼到最后,真的无法呼吸。如今看见你并无大碍,雅儿已经很开心了,你们快走吧。”少年又想说什么,刚开口,便被女孩止住了,忙大声道:“承方哥哥,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卢芳庭捡起长剑,走到余承方身边,拉住余承方的肩膀,道:“余师弟,我们快走吧,莫要……莫要辜负了这位姑娘的一番心意。”少年忽的感觉眼眶中似有什么流了出来,那一身翠绿的裙子,在这火光冲天的夜晚似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艳阳碧荷,雾薄甭山。余承方转身将倒在血泊中的王白州抗在肩上,程迦瑶看向蓝雅若,未作什么表情,不知为何却与她互相点了点头,随后将肖芊羽架在肩上,几人缓缓往城门方向走去,来时还意气风发的五人,如今却均重伤在身。
蓝雅若望着渐渐消逝在城门口的几人,终于支撑不住,手上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人也瘫软地坐了下去。孛罗忙走到蓝雅若身前,道:“雅儿,你没事吧,快让叔叔看看。”蓝雅若道了句”叔叔”,随后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