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衡二十四年 三月二十(农历二月三十) 春分 倒春寒
婉儿姐的屋子落了锁。
死的人便是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日子还得照旧过。
小天玑离了媛媛姐天天耳提面命,变的愈发调皮。在大家一致表决后,决定让她搬来和我住。让我好好看管着她。
至于为什么不是让好为人师的姚大家来管教她,那是因为姚大家自从婉儿姐去了以后,便一蹶不振。天天借酒消愁的厉害,实在也是叫人无可奈何。
思思姐看大家情绪低迷,无心工作,便叫朝酒晚舞暂时闭了半月馆,等着太后的指令。
这段时间里,没了旁人的打扰,冠群芳门前萧索不少,只莫陌来过几次,她带了不少银金银珠宝来,豪气干云的说着你们放心,姐姐养自家那败家玩意儿也是养,养你们也是养,有姐姐在,饿不死你们的。
安茜摇头,连连叫莫陌赶紧走,叮嘱她最近别来惹事,万一被皇帝盯上了,惹火上身。
莫陌骄傲的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怕,反正我死了,也正好拖着家里那个败家玩意儿一起死,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过。
安茜冷冷一笑:“那你爹娘呢?你大哥大嫂还有那襁褓里的小侄女都一起死吗?”
莫陌这才没脾气的哼哼了一声,翻上墙头,拱手说了句,青山绿水好相逢,江湖有缘再见。
一个翻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衡二十四年 四月初四(农历闰二月十五) 清明 温
四月初一清明,这是婉儿姐撒手人寰之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跟安茜姐在姚大家门前学那程门立雪,又哭又闹了好几日,不顾姚大家劝说,执意要去婉儿姐坟前祭拜除除草。
姚大家本是抵死不让的,可她被我们半夜闹的太狠,早上便起不来床,我抓着机会。便偷偷和安茜姐出了门。
我们一路顺畅的来到了公主坟前,却意外见到南宫长史也在,她孤零零的站在那,脚边的青烟尚未散去,一看便知是刚来不久。
南宫长史转头看到我们,身子动了动,说你们来了。我指着她眼睛说你眼睛红了,她急忙解释是被烟熏的。
一时之间没了话。
她应是思虑良久,这才说到,婉儿死的那天,自己便知道了。不过她不敢出门,她家现在还没被皇帝怀疑,不能因小失大。
她请我们不要怪她。
安茜姐没说怪不怪,也没说原不原谅,只是低着头扯出一个笑容说,婉儿姐她不会怪你的。
我说是的,她若是怪你,会自己去找你跟你说的。南宫长史哭笑不得弹我脑袋,她低头对我道:“人都没了,是要请魂来跟我说吗?”
我哭丧着脸摸着额头说对不起我忘了。
安茜姐伸手将我扒拉到身后,抬头问她:“宫里到底是怎么了?”
南宫长史有些迟缓的说道:”太后娘娘等不及,想趁皇帝北巡回时不备,调兵宫变,结果皇帝北巡时,将侯亭的兵马悄悄从边境调了回来,围了太后。”
安茜质疑道:“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如此沉不住气倒不像是太后娘娘的作风。”
我好奇道:“那为何皇帝不杀太后?我可不信是心软。”
南宫长史说道:“侯亭怕边关出事故而进言皇帝,等他回了边关在处置太后……齐王那边如何了?
安茜姐摇头:“还是那样。”
南宫长史皱眉:“他可真稳得住,皇帝已经知道齐王帮助太后屯兵之事,等处理了太后,又岂会放过他。”
我摊开手表示,可是如果我是齐王我也不会出兵,你想想看,他现在出兵没由头没说法的,他只要起兵就是造反,是要挨天下人骂的。更何况无论是太后失败,皇帝失败,他都乐见其成,少了一方势力,何乐不为呢?
安茜姐问南宫长史,现在该如何是好?
南宫长史叹气,她说:“我亦不知。”
三人一阵沉默,只剩那纸钱烧成的青烟绕在身侧一圈又一圈,腾上云端。
安茜姐张嘴小声问道:“那至多,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等?”南宫长史斟酌一番道:“侯亭多久回到北疆三城,咱们就有多久的时间。”
我抓抓头算着下时间,急切的说:“就算他不走官道,绕山路也至多不过两月时间,难办难办了。”
南宫长史骂道:“……这该死的齐王,还不如死了干净好。”
是了,还真不如死了好。
接着便又相顾无言了,燃烧的纸钱散去,没了遮挡。南宫环顾四周一圈,说道:“我不敢久留,先走了……”
安茜姐点点头,往边上一挪,给她让了路。
话别后,安茜姐忽然道:“小寡妇你刚刚有一句话说的对,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倒台,对齐王来说都乐见其成……”
我道:“怎么?”
“齐王一直这么多年按兵不动,不就是害怕太后是和皇帝演戏给他挖坑。可是现在太后彻底“败了”。三足鼎立变两雄争霸,所以……现下,他只差一个发兵的理由了。”
我心中慌乱,就问她:“你不会想去送死……不,送理由吧?”
安茜姐说,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啊,这位朋友?
我说,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一种控制他的蛊毒,或者抓住他见不得人的事情威胁他呢?
安茜姐奚落我说:“小寡妇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太后和婉儿姐都抓不到他的把柄,你抓?还有那什么蛊毒,你上哪里去寻?找白朴姬骂?我们现在连她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别鬼扯蛋了,行吗?”
接着她摸了摸婉儿姐的鼻子,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回家的路那么漫长,我一路都在想如何劝阻她此一计不可行,可是想了好多好多理由,都觉得根本无法施行,我郁结不已;只恨自己为何当初不多读些书。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俩的前脚刚沾染了冠群芳的门前砖,安茜姐便拖着我直奔了她的房间。
她当着我得面翻箱倒柜,搬出来好大一个箱子,接着安茜姐将鼻涕眼泪一搽,对我说:“小寡妇,这是现在私藏的小金库……我本就是苟活于世的,没什么牵挂,都给你了。”
我抱着箱子不撒手,狠狠道:“传个话而已,你别搞得好像生离死别的。不准去。”
安茜姐说:“既然你不准我去,就麻烦你放开我和我的箱子。”我看了一眼金灿灿的箱子又看一眼安茜,我极其不要脸的说:“箱子我要,你我也要。”
安茜姐说:“你这话我似乎在某个恩客那里听过呢?”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不要脸了,我也一点不觉羞耻,我干脆直接抱着她的腿往地上一坐,耍无赖道:“你不准去,你去了就正中皇帝下怀,他可正愁找不到罪名砍你的头,我们可以在想办法的。”
安茜姐叹气,那你想了一路,可以告诉姐姐我还有什么办法吗?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我们拉扯争执间,思思姐神不知鬼不觉的靠在了门口,现在的天还不算热,但是她早已打起了扇,细长的手指捏着娟扇摇来摇去,她讥讽道:“安茜啊安茜,你也是好的不学,坏的全学了,怎么和那骂街的姚卜一般冲动?你怎么进去?进去了怎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去……小寡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里送人头,真是礼轻情意重啊。”
她上下一打量安茜姐,十分认真道:“再说,齐王好色之徒,不会见你的。”
安茜姐红了一张老脸,恼羞成怒。问她又在那乱说些什么?我我抱着安茜姐的腿,从下至上看着思思姐说:“思思姐你是不是都知道啦?”
思思一个白眼,接着说:“小寡妇那破嗓子一嚎,想不知道都难。“继而她说行了别争了。这事她有办法,谁都不准去。
安茜姐推开树赖一般的我,不屑的追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思思姐扭着屁股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姐们法子多着呢,可就不告诉你,我气死你。小寡妇你可把她给我看好了,要是不见了人,我就把你扒光了拖出去唱开苞十八摸。
我吓得捂着裤子,心想,得,又是一个好的不学,坏的尽学的主。
大衡二十四年 四月二十(农历三月初二) 谷雨 细雨晚晴
初夏的傍晚,火烧晚霞满天密布。许久不曾出现过的董德隆如鬼魅邪影登门,他呲溜一下出现在了我面前;叫我愣上了三秒。
此番他很是突然的登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用力眨眨眼,似乎是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哭出了问题。
直到他对我笑了笑,轻佻的用折扇敲了敲我的脑门,他说:“朗月长大了,越发好看了。”
这时,我这才相信,那个消失已久的董德隆又回来了。
董老王爷去世后,他子承父业,成了真正的董王府主人董王爷。王府的公务全部积压到他一个人身上,没了自由的他再不能随心所欲,便在没能出现在我们眼前过了。
现下一看他,比起之前竟是成熟稳重了许多,浑身周遭也没了那股子幼稚劲。也在不再装着忧郁。
我不难猜测他来冠群芳的用意,于是我回头高喊:“思思姐,你冤家来寻你了。”思思姐满脸不耐的走了过来,嘀咕着是那个冤家?恍神一见,竟是董德隆。她似我一般也愣出了神。
我想,她原本定也以为这辈子是不会再见到这个姓董的小王爷了,此刻突然造访,亦让她措手不及。
董德隆背过手,潇洒的对她一笑,他说:“思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思思姐飞一般立刻捂着脸转了身,速度快的惊天动地。我忙跟过去问:“这是怎么了?”她说:“小寡妇,婉儿姐走了以后,我整个人就颓废了,梳妆打扮都次了许多。俗话说得好,老情人见面输人不输阵,你先应付着,我去化个妆。”
说完她便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只剩下我和董德隆站在门口两两相望,没有话讲。
我咽了咽口水,想着媛媛姐曾教育我来者是客,何况是这样大一位金主呢?我只好尬笑着侧身,让他先进得门来,又急忙招呼他坐下。
董德隆看我忙前忙后,笑着说:“朗月不必客气,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
他说我第一次见你,赏了你一锭金子。我笑了笑捂着荷包说,难道您现在想要讨回去不成?
他温和的摇头说:“那次你被思思一巴掌打下了楼,明明愤懑不平,但又无计可施,你那时,是真的有些口无遮拦,但也率真可爱。”
“第二次见你,是梁都城的大街上,我知道你不想随我一起逛街,可我偏偏就想看你无可奈何,有气没处发的样子,你没有管我讨东西,还一个劲的提醒我要对思思好,一整日都只是跟在我后头转悠……呵呵,是只可爱的跟屁虫。你知道吗?你让我有了想当哥哥的错觉……你要不当我妹妹吧。”
我一阵恶寒,心道有钱人可真是癖好真是独特又奇怪。喜欢看人恼怒,喜欢乱认人当妹妹。
我硬着头皮说董王爷,那绝对是错觉,当时我年纪小不懂事,现在这不是年岁上去了吗,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再干那蠢事了。您要是怀念那感觉……楼里有个小姑娘,叫天玑,她倒是可以让您重温旧梦。
董德隆哈哈大笑着说:“朗月还是朗月,不曾变过。”
我小心翼翼侧身翻了一个白眼,他全当看不见,还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我手心,调侃说道:“朗月清风温我心,金子不知行不行?”
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让我攥紧了手心,把那金子往怀里一塞,呵呵一笑,说:“行行行,董王爷您也还是没变啊。出手还是那么阔绰又大方。”
我说完话,又不知说些什么了;一阵穿堂微风吹来,我对着董德隆尴尬的笑了笑。我们之间本就算不上多熟悉,说上一会话那仅有的可怜回忆就会被榨干,剩下的便只有冷场二字。
我心中默念道,思思姐你可快点出来吧,小寡妇我可顶不住了。
在我千呼万唤的意念下,还有无数次对着董德隆尴尬的笑声下,思思姐终于始出来。
她穿了时下坊间最流行的流云衫,画的是红霞妆,环佩珠响,仿佛我第一次见到她那般,光彩夺目。
自从春风婉儿姐走了后,她便将艳色的衣服通通收了起来,素色的衣服简约的打扮并不适合她,看的人食之无味,更要命的是她连说话都变的寡淡无味。
姚大家让她不用这样,不必非搞得像是《倩女幽魂》里的女鬼在世一般。
思思姐不听,执意如此。今天难得她换了一身行头,稍微那么一捣鼓,便迷得人睁不开眼。
董德隆合上了折扇,他站起来走到思思姐跟前缓缓道:“思思,我知道婉儿没了……”
董德隆这属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思思姐眯着眼,手慢慢放到了腰上,就在她要破口大骂起来时,董德隆突然拉起了她的手,他说:“思思我想娶你。跟我回王府可好?正好我外甥也回来梁都了。”
我本矮着身子,想要逃离这个多事的现场,避免误伤无辜。结果一听到这话我脚底便一打滑,噗呲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我扭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董德隆。
距离我认识这位董王爷过了近四个年头又三十一天,我发现我依旧看不懂他的行事作风。
一点也不懂。
思思姐张开的嘴硬生生闭了上,她叉在腰上的手也放了下来,她问:“为什么?”
董德隆说:“你看,原来你最想的事便是嫁给我不是吗?”
思思姐甩开董德隆,让他说实话。
董德隆顾左右而言他,讲了他们相识,讲了许多旧事,绝口不提为何,逼急了就说一句,当初因为家中尚有高堂健在,现在他自己当家做主了,谁也干涉不了。
思思姐站在门口,朱红色的嘴唇抿了起来,她看着董德隆口如悬河,滔滔不绝。他如此迫切如此着急的告诉她,思思我要你,跟我回家。
那多年的夙愿一朝如愿,实在是美得不真实,如梦幻泡影如朝露霜雾。
似乎是嫌场面还不够乱,安茜姐一溜烟从后面窜了出来,急冲冲的跑到思思姐跟前来,她道“不行,思思,还是得我去……”
思思姐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将她呼至一旁,接着如狼似虎一般捏着他的衣领,直视董德隆的双眼问他道:“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说的娶我是什么意思?你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说?你偏偏现在说?……”
董德隆闭口不提。似乎是打定主意和她犟到底。
安茜姐见势不对,急忙倒了两杯茶分别递给他们,那低三下四的模样,活脱脱就像隔壁劝夫妻吵架的老好人王大娘,她站在中间揣着笑脸左右都劝:“消消气,消消气,都让一步。”
然后凑到思思耳边嘀咕道:“呵,这可是大财主,你鬼迷心窍了?”
财主又如何?这事摊上的思思姐,今日便是劝不下来这架的,我颠颠的凑到安茜姐跟前十分八卦的对她说:“董小王爷说要娶思思姐。”
安茜姐双掌一合:“得,这婚可能还没结就要离了。”
前脚天边晚霞熄了火,灰溜溜的落下山去找月亮偷情,后脚小天玑便支着长长的架子把楼上楼下点满了灯,她偷偷哼哼着前些天姚大家刚教她的新句子。
圣人贵宽,而世人贱众。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我一个眼神,实意她赶紧闭嘴,不要火上浇油。
结果转头就听思思姐道。
董德隆,我来告诉你件事……
我,是你那王爷爹和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生下的孩子,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竟然喜欢你的姐姐。
我脑袋里面警钟长鸣,手脚不听使唤的冲过去,拼命捂住思思姐的嘴巴。我再一次尴尬的笑着对董德隆说:“她喝大了,你知道的,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正常的。”
董德隆手里的折扇依旧未停,细小的微风抚弄着他的发丝,他面上阴晴不定,我实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这幅样子激怒了思思姐,思思姐今日力气出奇的大,她一把挣开了我,对着董德隆怒道,你知道的对不对!你那悍妇娘亲肯定诋毁了我,她怎么说的我?不要脸还是该死,不好意思我过得好好的,我还要千岁万岁,比你活的更久!
我无比慌张的看着她当众羞辱董德隆,拉不住也劝不动,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在这二人之间。
“董王爷,咱们要不然先走吧?啊?”安茜在一旁好生劝说董德隆,希望他不要自取其辱,赶紧消失在众人眼前。
思思姐却张牙舞爪大声道:“滚回去吧你。董王爷,董德隆!……从此咱们一刀两断,爽快些,别学我那便宜爹,藕断丝连还害死人不偿命!”
“对了,记得帮我替你那泼妇娘问安,告诉她我让她失望了,小贱蹄子没死,过得开开心心,好的不得了。”
我见过董德隆很多表情,抑郁,开怀,无奈还有忧愁,唯独没见过他不安的神情。
只是错觉一般。
想来也是,一个王爷,娇生惯养的,那里会有不安出现。董王爷被安茜姐推搡着走了,是带着全然的不安,不情不愿的走的。
安茜姐生怕思思姐还要继续发疯,就吩咐我说,小寡妇我制服着她,你给我去叫姚大家来,就说乔不思她疯了!
谁知董德隆刚没了影子,思思姐便甩开我俩,往楼梯上死乞白赖的一坐,那浑身的玛瑙玉石膈的木质楼梯嘎吱作响。
她说,没疯,故意的,不想跟他有来往了。
烛火摇曳,跳动。
她眼眶带了些红,紧紧抿起的嘴唇又忽然的放松。那是名为释然的神色。思思姐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往外望去,花柳河畔外远远一片红火烛光,正是华灯初上,于是我答:“戌时了。”
她说错了。
现在是婉儿姐死了,白朴姬不知所踪,姚大家半死不活,程胥媛可能要死的时候。
他不想我死。
思思姐换了个姿势,靠在扶手上含糊不清的低语:“都怪姚卜那个混蛋天天说教,我也不想当一条咬农夫的蛇。”
夜里的梁都热闹非凡,灯火阑珊。少了程胥媛把持的冠群芳大不如往昔,门前稀稀拉拉的客人,无足轻重的女人们,阻挡不住门外花柳河畔的莺歌燕舞和铺天盖地的热闹。
我站着,低头看着她,一阵恍惚,相顾无言。
只剩下在后院忙碌着点灯的小天玑又开始哼哼唧唧背道:“恨春生,春生恨,恨尽春生比海深……还到春时别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