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很少来,但来得鬼一定不少。小镇上时常有冤魂徘徊不去,也许和这个“门”有很大关系。
村子不大,绕一圈只花了半个小时,可完全没有看到类似庙的建筑物。又没法拉着村民问,他们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病急之下便乱投医,没想到真给我找到个会说一点点普话的老头子。
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踩着一辆老式三轮车从我身旁呼呼而过。在这个小村子里自然用不到三轮车,他一定是去镇上做车夫生意的。
像车夫这种行业,绝不可能语言不通。
“大御神庙?”老头子跟我再三确认,我坚定的看着他,他露出惊恐的神情,踩着脚踏板就想跑。
我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老人家,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厉鬼无常,冤魂索命……”老头子幽幽地说道,“大御神庙乃是本村禁地,不可言,不可言!”
老头子突然癫狂起来,扬天长笑三声,扬长而去。
我的脊背一阵发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头子早就没影了。
我以为我可能找不到大御神庙了,就打算召唤戚砚泽,却在施法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这让我意识到,在大御神庙的境界内,恐怕不能使用这类法术。
直到我看见一个个子高的年轻人站在老槐树下盯着我,他跟村民格格不入,穿着现代化的服饰。
我猜是村里头出去读书的青年人,喜出望外,赶忙上前问好。更令人高兴的是,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普话。
我简单阐明了来意。
当然不可能直言这大御神庙是通往白夜国的道路。我只说家中老母亲曾在年轻时出游,遭逢盗匪,逃亡到此村,侥幸存活下来,大御神庙的神明有恩于她,然而她出于某种状况一直不能来还愿,这是她逝世前唯一的遗愿。
我自认为故事编得合情合理,一番话说得感天动地,再看青年人,果然也抹了抹眼睛,眼眶红红的,像只兔子。
“我知道大御神庙是你们这儿的禁地,可是我母亲夙愿未了,我实在心有不甘,还请这位兄弟能够跟我说一下具体位置。”
青年人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才反应过来他在哭,发出那种诡异的呜咽声,我的脖子干涩发烫,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没想到我的故事这么感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去写真是浪费了天赋。
青年人伸出手,指了指,“这儿就是大御神庙。”
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可思议道,“这棵树?”
我瞧着这棵树的位置,就在老村的正中央,四面都是羊肠小道,哪里像老车夫说得禁地,便有些不信。
谁知青年人道:“你在说什么?树?这儿哪有树,分明是一间小土地庙。”
这下我更是惊愕了,在我看来这青年人身后分明是棵枯枝无叶的老槐树,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枝丫。
难道是因为我有阴阳眼?
可不对啊,如果是这样,戚砚泽应该能意识到我只能看到树,不能看到凡人所见的庙,那就应该让我到桃李村的老槐树下等他,这样不是更方便我寻找吗?
我斜着打量着青年人,试探性的问道:“这庙就是土地庙,为何又叫大御神庙?”
“这原是很古老的传说了,流传下来版本很多,其中最真实的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青年人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大御”在当地方言里是“瓜子”的意思。有个人一出生就仿佛跟霉运扯上了关系,父母亲戚无不惨死,孤身一人跌跌撞撞的长到了二十二岁,直到最后还被瓜子噎死。
“瓜子也能噎死人?”我不可思议道,“你别欺负我没吃过瓜子哈。”
青年人挑了挑眉,顿了顿,“如果你再打断我,我就不说了。”
我立马妥协,“请继续。”
青年人继续说道,那个人死了以后来到白夜国,时来运转,与黑蛇王攀上了关系,连带着他的身份也尊贵了起来。
他以为这辈子终于能够得偿所愿,幸福欢乐的生活下去,即便是做鬼又何妨。没想到,霉运只会迟到不会不到,很快,他因为受人嫉恨而被栽赃陷害,还与黑蛇王的某个儿子结下了仇怨,最终被打发到一个偏远的小村落里守着连接白夜国和阳间的“门”。
“黑蛇王的儿子?”我很快捕捉到了关键词,“黑蛇王的哪个儿子?”
总不能是大儿子吧。我心想。没想到青年人接着就说,“最大的那个儿子。”
我无语了,戚砚泽这人怎么这么能惹事呢?一个被瓜子噎死的倒霉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点的运气,不知道哪里让他恼了,他也要看不爽一脚把人给踹了。
青年人当然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他神色淡然,继续往下说道,那个人做好了以后日子不会太舒畅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个村子如此破败,就连这个“门”也连个实体都没有,只是路中央地面上一个又臭又小的洞。
“那他岂不是得风餐露宿的。”我下意识说道。说完才觉得不大贴切,四处流浪的鬼谁还在意什么风餐露宿?
不过,青年人似乎很认同我的看法,用力点点头,“所以,这个人他整日守在这小洞旁,没钱盖小庙,只能在村里原本一棵精气十足的老槐树上施法,将它移至此地,这样他便能住在树洞里。但凭空多出一棵树总是很奇怪,他就幻化出一座大御神庙来应付凡人。”
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罢了,可细细考究,逻辑上多处不通。
最重要的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戚砚泽让我在大御神庙等他,而不是直接找这棵老槐树。
“你这个传说不可尽信,凭空多出一棵树奇怪,凭空多出一座庙难道就不奇怪了吗?”我质疑道。
青年人犹豫了一下,笑道,“传说嘛,半真半假谁说得清楚。就好比你说的那个故事,不也是假的吗?我待在这儿上百年了,从未见过什么外头的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