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2日晚上十点三十分,M市
新南大街的一家宵夜档里,民警何君延趁着换班的间隙点了一份酸汤面,一份虾米猪肉云吞,挑了个靠近前台的座位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和老板娘施诗元闲聊。
“阿延,今天晚上要值班吗?”
“大(代)班。”
何君延抬起头含糊不清地回了两个字,又继续吸溜吸溜地大口嗦面。
老板娘从壁柜拿了盒纸巾递到何君延面前,弯着腰探头在他的耳边悄悄说道:“警察同志,你这样的吃相会吓到别人的。”
何君延顺着老板娘指的方向瞥了几眼,才发现右下的座位有一对女生在小声讨论,偶尔还会看向他,至于内容从她们嬉笑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于是,他连忙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看着餐巾纸上大片的红油,小粒的辣椒籽,还有一小段面条,何君延俊俏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这么容易害羞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哦。”
老板娘右手托起侧脸笑眯眯地说道,眼角的泪痣在纤细的发丝中若隐若现。
“不着急,可遇不可求。”
说着,何君延端起碗把面汤喝个精光。放下碗的时候,他看见老板娘无奈地摇摇头,后面的座位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
何君延没多想,将餐盘收拾一下递给老板娘,说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谢谢。”
接过餐盘时,老板娘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她故意放大嗓音:“客气什么,未~来~女~婿。”尤其是“未来女婿”这四个字,更是一字一顿地特意强调。
接着老板娘的视线绕过何君延右臂,落在后座女生们满心失望的脸上,她暗自窃喜:想抢老娘的男人,没门!
同迟钝耿直的何君延相比,老板娘早就察觉到异样,女生们看向何君延的眼神是欣赏,是爱慕,是觉得眼前这位男生帅气之中夹着几分可爱。
当何君延站起来时,那高大结实的身躯更是让她们心醉不已。
可一听见老板娘宣布如此帅气的男生已是他人的未婚夫,两人的心仿佛被老板娘从喜马拉雅山顶抛进死海,虽不甘心但也只能祈以祝福。
“我的好丈母娘,那我就先走了。”何君延敷衍地应付道。
“这乍暖还寒的天气,值班时记得多穿件衣服,别让我女儿担心。”
何君延点点头,戴上黑色的警帽,挺直走向店门。两位女生的目光一路尾随着何君延的背影。
此情此景老板娘叉着腰干咳了两声,等两人回过神时,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们,仿佛无言的震慑:这是我的猎物。
离开店后,何君延深呼一口气,他是一个腼腆的人,与其说腼腆倒不如说他不擅长和女生相处。
何君延的家族男丁兴旺,从小到大他混在男孩子堆里,没什么机会接触女生,直到上学他又是班里相对内向、容易被忽略的一个,久而久之他被贴上“直男”的标签。
高中时,
女同学A:“我想和你一起考上xx大学。”
答:“xx大学挺好的,教学氛围好,师资力量强……”
大学时,
女同学B:“我新做的美甲好看吗?”
答:“不懂欣赏,而且美甲对指甲不好……(此处省略一堆事实论证)”
工作时,
女同事C:“诶,假期要不去唱K放松一下。”
约定当天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听了3个小时的独唱、合唱。
你就像一朵带刺的蔷薇,香远益清,却只能远观,前女友和他分手时如此说道。
何君延突然想起在小学的时候,有个女孩给他看手相,代表爱情的是一条三叉线。
女孩给他的解读是,情途坎坷。
还真让她说对了,何君延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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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月色昏暗,路灯的光照亮街头巷尾,但总有光到不了的角落,于是人性被关进笼子,罪恶开始蔓延。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附近的人都问过了,没有人认识死者。”民警王冬丧气地回答。
“情况有点复杂啊……”
民警李清源皱着眉头环视四周的吃瓜群众,男女老少十几余人,他们中有的神情愕然,有的捂嘴作呕,有的嚎啕大哭。
李清源注意到,在外围的人群有几个毛头小子高举手机明显是在拍视频,同伙间你一言我一语,不怀好意地预谋什么。
“那边几个,给我放下手机,麻烦尊重死者。”李清源几乎是怒吼着呵斥道,身旁的王冬感到讶异,在她印象中李清源从未如此动怒。
一时,吃瓜群众的目光齐聚在那几个小伙身上,几人见势不妙慌忙逃走。
“下次再让我逮到他们,一定得请到所里给他们上一课。”
收到通知的何君延在十一点赶到案发现场,他瞅了眼仓皇逃窜的一伙。
“李队,那几个……”
“搞事的小混混罢了。”
李清源不屑地挥挥手,示意让他们走吧。
“说回正事。”李清源转过身子挡在何君延面前,神情严肃:“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这是你进队以来第一次遇到命案。”
听闻此言,何君延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随即点点头。
“王冬,你看着办。”
说罢,李清源便退到另一边,
一位半身赤裸的中年男子跪坐在地,头部低垂,侧脸有一道长长的旧伤疤,从太阳穴延伸至下颌。胸腔至腹部被直线剖开,胸肌和腹肌开裂成两瓣,像两扇合不上的门扉,血液顺着剖面徐徐滴落。失去肌肉的庇护,肋骨完全裸露,鳞次栉比,大肠和十二指肠还有厚实的脂肪团耷拉到地上。尸体尚有余温,于是血肉、内脏的腥臭味扩散到空气里。
来自视觉、嗅觉的冲击让何君延胃部一阵抽搐,恶心的滋味涌上喉咙,他捂住嘴巴拼命克制住呕吐的欲望。
王冬看向何君延煞白煞白的脸,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何君延挥挥手表示自己好多了,便继续观察尸体,眼前的一幕令他瞠目结舌。
死者的胸腔是空的,被肋骨包裹保护的肺部和心脏不翼而飞,连带肝、肾、胃等器官都被一一摘除,白色的脊椎骨裸露无遗。
难道是器官买卖,何君延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假设。
在死者的背后有一小块亮光,当何君延站起来想要仔细观察时,亮光渐渐变暗,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那是一把刀,刀柄黑色,刀刃被磨得锃亮,楼上的阳台灯径直照到刀身上产生了光的反射。
细看之下,那把刀并非单纯插在地上,而是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