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一个踉跄,顺势把手中的冥纸甩开,岂料脚下一滑,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我甚至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就像个圆圆滚滚的皮球似的朝着河边掉落下去。
幸而一路上并没有石头,直滚落到河边的平地上,方才停了下来,挣扎着爬起身,下意识望向河面,愣是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除了奔腾而过的洪流,哪里还有什么柴油驱动船!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吗?绝不可能!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那么真实,老吴的音容笑貌,那张憨厚的国字脸,分明还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呢!咦?不对!我记得刚刚被他救上船的时候,我拉住他的手,感觉是一片彻骨的冰凉啊!我原本以为那是天冷的缘故,难道,难道他真是一个漂浮在河里的鬼魂?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救我呢?还有,他所说的那个姓古的船家真的也是鬼魂吗?
一时之间,无数的疑问在我的脑海炸开,我愣在原地,绞尽脑汁,想要用更为科学的方法解释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件,然而,任凭我怎么努力,仍旧理不出半点儿头绪。
毕竟他救了我一命,我暗自思忖道,不管他是人是鬼,我都应该心存感激才是啊!
想到此处,又是一阵唏嘘感概。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师兄,于是放开嗓子朝着浩淼的河面大喊,我沿着河道,朝着下游走了半个小时,一边放声呼唤,一边儿睁大眼睛,努力找寻着水面上任何可疑的漂浮物。
河岸边没有确切的道路,满是被洪水冲倒的荒草和烂泥,忽上忽下,行走起来相当艰难。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掉入激流里,被洪水猛兽所吞没。我不断地呼喊,却没有听见任何细微的答复。我开始怀疑,师兄是不是已经――走了?
不会的!
我在心里责问自己,怎么产生那种愚蠢的想法。
我又沿着河岸走了十来分钟,终于无一斩获,面对着奔腾的洪水,唉声叹气了一番,转念又想道:得赶快去苗家岭,找到更多的人前来帮忙救援。
事不宜迟,我赶紧调转马头,朝着上游疾步而去。
暴雨虽然已经停歇了,可是头顶的天空却仍旧黑云密集,周遭依旧是一片昏昏沉沉,迷雾萦绕。
雨帘子好像随时都可能倾盆而下。
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原先登陆的地方,又找到了那条蜿蜒的泥泞小道,它一直延伸至山顶的密林。
我费了老大的劲儿,花了不少时间,刚爬到半山腰,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天边,听起来既苍茫而遥远,又显得刺耳而真切。我第一反应便是那艘救了我一命的幽冥船,虽说对它存在着某种感激之情,但是一想到彼此之间阴阳相隔,不免升起了鸡皮疙瘩。
那刺耳的噪声不断地传入我的耳中,天空又开始飘洒牛毛细雨,我止住了脚步,怀着极度的忐忑慢慢旋转身子,我能够感觉到背脊上面一阵凉意,冷汗顺着扩大的毛孔溢了出来。
目光朝着烟波浩渺的河面一望,只见朦胧之中一个黑色的轮廓正在缓缓移动着,我好像看见了船上的老吴正在同我招手,露出一抹来自于阴间的冷笑。
我倒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过想象着自己的“救命恩公”竟是那样一个诡异的存在,不免吓得腿脚发软。愣了片刻,方才清醒过来,赶紧迈开脚步,飞也似的朝着山顶爬去,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跃着,生怕背后的“恩公”追来。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当我疾步向上攀爬的时候,隐隐之中好像听见了一阵阵悲鸣呼唤:
“回来,回来呀――”
我无法用确切的语言来描述那种冰凉刺骨的呼喊,倒觉得它来自地狱深处,低沉而又诡异。
我哪里还敢回头,吓得两腿一蹬,两手一甩,一跳一跳地就朝着山顶的密林钻了进去。我猜想老吴大概后悔没有把我当作“替身”,这会儿呼唤我回去,定是改变了初衷,想要我替代他“鬼渡”的工作。
想到此处,全身上下又升起了一股寒意,走了片刻,我方才意识到,四周的光线居然猛地昏暗下来!
这是一片非常阴暗的松树林,树木高大挺拔,松叶浓密茂盛,蜿蜒的小路就是通向密林之中的,想必苗家岭的人们都是通过这条小路与龙亭镇相互往来的。
在我的印象中,当年跟着师父到苗家岭做法事的时候可不是走这条道,我们是沿着一个山谷进入苗家岭,而非眼前昏暗异常的松树林。
尽管如此,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我猜想那条山谷通道可能在上游的某个地方,然而现在要我再沿着小路走下山去,面对老吴的“鬼渡”,打死我也不愿意。
我只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沿着脚下半米宽的泥泞小道,穿梭在幽暗的松林。
越往里走,四周的环境就越发昏暗,粗壮繁茂的松树也分布得越发密集。也许是心理作用,一个人经过某个陌生而幽暗的地方时,总会产生一些恐怖的联想,而且还是一片诡异的松林。大家都清楚,松树是有灵性的,一般都会栽种于坟墓两边,为死灵遮风挡雨。
只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诡异气息弥散在林间,我正担心着一些事情,岂料刚走了几步,一块惨白的石碑徒然立在我的身旁,好像刚从地里长出来一样!
我吓得大叫一声,神经绷得紧紧的,忙不迭朝着坟茔,双手作揖,嘴里说一些恭维话,而后又拜了几下,终于感觉好受一点儿。
我继续朝着密林深处迈进,心里想着千万可别从黑黢黢的杂草中蹦出个鬼灵精来,把我给吓死。我努力安慰着自己,一边加快行走的步伐。
奇怪的是,我几乎用相当快的速度走了半个小时,却仍旧徘徊在昏暗的松林之中,不得脱出。我想这山顶不可能有那么一大片松林呀,前前后后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居然还没有走出去?
我开始担忧起来,心想莫不是自己走错了路?转念又想:不对呀?我一直沿着这条小路走的,绝不会错呀?
就在这个时候,我猛地瞅见路边的一件东西,顿时吓得冷汗直冒,鸡皮疙瘩好像千军万马一般从毛孔里,从皮肉里,杀了出来!
我看见的竟是刚才给它作揖叩拜的那块石碑!
我心里猛然一颤,妈的,难不成碰上了“鬼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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