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坚抬头看了看天。
今晚无星亦无月，风不大，但首都的冬天向来如此，森寒阵阵，就眼下这个天儿，哪怕吃饱穿暖，跑外头干地里站一会儿，也要冻得手脚冰凉。
他回头看了金秀一眼，没说什么，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这女孩儿啊……
推开院门，“冻坏了吧，走吧，到屋里坐会儿，喝杯热水暖和暖和！”
金秀跟着进来，陆子坚随手关上门正要转身，忽然身后有身体贴过来，紧接着两条胳膊穿过腋下，死死地搂住了腰。
那身体彻底贴了上来。
老实讲，头皮发麻。
饶是陆子坚前后两辈子情史丰富，更是早就已经过了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感动到不行的年龄，这时候也颇有一种情难自禁之感。
沉默片刻，陆子坚拍拍她的手，“你看，冰凉，走吧，到屋里说。”
“我不！”
金秀抱着他的后腰不撒手，说：“我怕灯底下，我张不开嘴。”
陆子坚沉默。
内心里实在是天人交战。
好是真好，只可惜是小姨子——连郑小暖跟杜美怡其实毫无血缘关系，尚在自己的戒惧之列，又更何况金秀跟金枝可是真真正正的亲姐妹。
这世界上，大凡你在那些带星号的里喜欢看的情节，的确都是禁忌，而他们之所以是禁忌，绝非单纯因为什么人类社会的道德不允许，事实上，人类社会最终形成的道德规范，都是为了避祸的——姐妹花，听起来好刺激，现实中也的确是好刺激。刺激就刺激在，一旦你控制不住自己，一脚迈过去了，后续的麻烦无论是山呼海啸，还是细雨涓流，最终一定弄得你筋疲力尽。
两个陌生的女孩子之间的战争，尚可以控制烈度与频率，甚至只要你自己足够强大，还能在相当程度上压制这种战争，始终把它摁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亲姐妹之间要是一旦撕破脸，互相伤害起来……
“别闹！我……”
“我喜欢你！”
好吧，这句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隔着几层衣服，能感觉到，她的脸这会儿紧紧地贴在自己后背上。
有那么一瞬间，陆子坚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下意识地就想要伸手，去把她的手捧在手里，给她捂一捂，然而最终，还是理智稍稍压制了情绪，他说：“我知道。但是……我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姐，对吗？”
卧槽？
陆子坚微微一愣——自己倒还无所谓，金枝自以为她一直都掩饰得挺好，看来也只是她自我感觉良好罢了，其实早就掩饰成了筛子。
不光金一趟老爷子一眼看穿，就连金秀居然都已经看明白了。
也对，从本质上来说，金枝并不是什么善于作伪的人，她对自己的爱意，估计也是不大容易遮掩，又更何况，这两个人可都是跟她一起生活了多少年的骨肉至亲——金一趟老爷子固然火眼金睛，可金秀的心神全部系在自己身上，想来也是不难发觉自己与金枝之间的异样互动。
哈……真是……
“知道你还这么做？你姐……”
“我就要这么做！”
她忽然就带了哭腔，“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你，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
陆子坚闻言心神一凛——你瞧，这就是亲姐妹之间麻烦的根源！
不过还好，金秀的下句话马上就是，“可你为什么就喜欢上了我姐呢！我喜欢你呀，陆子坚，我喜欢你！”
还好还好，这丫头本性善良是一点，姐妹之间的关系也的确够好。
错都在我就对了。
“其实我很花心的，根本就配不上你的喜欢！”
老这么站在大门洞里说话，也不是个事儿，陆子坚干脆伸手，稍微用力，倒是就把她扣在一起的手给掰开了，于是终于可以回身，正面相对，“我跟你姐，其实也很犹豫，可我又实在是忍不住……其实，除了你姐之外，我还有别的女朋友！而且我不止有女朋友，甚至在两年前，我家里人就已经给我安排了定亲，也就是说，我其实已经有未婚妻了……”
天很黑，本就什么都看不清，又更何况两人站在黑漆漆的大门门洞里，这时候虽然面对面，但其实基本上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但这个时候，陆子坚近乎直觉地，依然感觉自己看见了金秀脸上的错愕。
但陆子坚反而松了口气，“你看，你过去喜欢我，只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对不对？不用羡慕你姐，说不定其实我是把她拉进火坑里了！而今天晚上跟你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你，别往下跳了，我就是个大火坑……”
然而对面一声不吭。
陆子坚等了一阵子，正当他已经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才听到面前的女孩子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
陆子坚闻言一愣。
她说：“我就说，像你这样的男孩子，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我就说，你那么聪明，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我那么喜欢你？可是你一直都不接茬儿，那就说明，你应该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后来我发现我姐不大对，才忽然又觉得，可能是因为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是我姐……也对，你有女朋友才是对的！”
能说什么呢？
陆子坚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还跟我姐……”
“我忍不住！我这人，又好色，又贪婪……”
“那你对我就忍得住？”
“那是你姐啊，你亲姐啊，我哪能……”
“你的未婚妻，还有你女朋友……很漂亮吗？”
“嗯，很漂亮。都很漂亮。”
“哦，我知道了。那你准备怎么对我姐？”
“我……我不缺钱，我愿意一辈子养着她，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当然，我还没跟她说我这边的情况，原本打算这两天就跟她说的，不过现在，估计不用我自己说了。她要是不能接受……啧……唉！”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嗯。还进去喝杯热水什么的吗？”
“不用了。我……走了！”
“嗯。”
忽然，女孩儿往前迈了一步，然后，一双手臂伸过来，一股淡淡的女孩儿清香，伴着洗发膏的清甜，一起涌入了怀中。
片刻后，她松开陆子坚，迈步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