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带着陆子坚办手续、领东西的,是一个大二的女生。
长相倒是一般,但性格很活跃的样子,一路忙活过来,哪怕是只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陆子坚也能注意到,她经常偷偷地看自己。
不过忽然的某一刻,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帆布遮阳帽下靳晓燕的那张脸。
小女生明显是愣了一下。
靳晓燕正陶醉于赫赫有名的名牌大学人民大学的校园风光中,一时间无心自拔,因此倒是没有注意到,来自一个大学女生对她的观察。
一直到忽然的某一刻,女孩子主动问靳晓燕,“你好,你是这位陆子坚同学的姐姐吗?”
靳晓燕愕然回头,“呃……算是吧!表姐,表姐……”
陆子坚不由失笑。
这可不是靳晓燕的性格,和她该说出来的话。
只能说,自从进了人大的校门,她就有点不像她自己了。
不大敢说话,看哪里都带着一种膜拜的眼神。
等小女生把两人送到男生宿舍楼底下,走了,陆子坚搂着她的脖子,笑着说:“男生宿舍,你还上去不,表姐?”
靳晓燕失笑,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嗔怪陆子坚拿她的拘谨开玩笑,不过抬头看看面前的宿舍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算了。”
新生开学期间,送学生的家长不知凡几,就俩人说话这会儿工夫,就有女性家长从宿舍楼里出来呢,但靳晓燕说:“我倒是不怕里头有人光膀子,主要是见了你的同学,人家问我是谁,我咋说呢?”
又来!
她跟周建春有一点是类似的,都很机警,反应很快,心思也细腻。
但有一点,她跟周建春又有很大的不同。
周建春不如她胆子泼、性子坚韧。
很多事情,陆子坚一旦表达过意思,周建春就警觉,以后最多敢打个擦边的试探,但靳晓燕不一样,她是那种一再挫败也不灰心的类型。
这不,刚嘲笑过她自称“表姐”,她这马上就又顺杆儿爬了。
陆子坚仰头想了想,说:“要不,就直接跟他们说,你是我小老婆?”
目光对视,靳晓燕怯怯地笑了笑,“那就还是表姐吧!”
陆子坚爽快答应,“行。”
于是,表姐就跟着上了楼。
宿舍很好找,三楼。
拎着东西来到宿舍,才发现一个房间六个人,另外五张床已经都有人了。
“你好,你就是陆子坚吧?”
此时屋里就有三个人在聊天,一看陆子坚进来,就都纷纷起身,很热情的表示要帮忙,但随后又看见靳晓燕跟进来,三个大男孩一下子就被靳晓燕的范儿给镇住了,顿时都脸红心跳的,看上去生涩而又腼腆。
这年代的男孩女孩,尤其是还没谈过恋爱的男孩女孩,是真的腼腆。
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手也没地方放。
一种说不出的局促。
“你们好,我叫陆子坚,来自齐鲁省。”
只剩下一个空床,而且床头上就贴着纸条、纸条上写着名字呢,陆子坚把手里拎的东西都放下,然后就过去,跟三位同学逐一握手,缓解他们的局促。
那三位同学也都纷纷自报家门。
绝对是天南海北。
靳晓燕帮陆子坚铺床的工夫,陆子坚跟他们简单聊了聊,不动声色地就已经默默记下了几个人的名字、籍贯,同时也把几个人的性格、谈吐,大概了解到了。
这就纯粹都是新同学了。
都是完全陌生的,上辈子也压根儿不认识的。
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的话,陆子坚觉得,大概要从这里开始算起,自己才算是要开始新一趟的人生旅程了。
陌生的同学,陌生的大学,陌生的人生。
不过倒也不必太过在意就是了。
尽管陆子坚并不打算以后长期住校,但军训期间这一个月,他还是肯定要住在宿舍里的,接下来倒也有的是时间跟大家混得熟一点。
放下东西铺好床铺,陆子坚跟大家打个招呼,就带着靳晓燕出了宿舍。
到了宿舍楼下,靳晓燕忽然说:“你们宿舍里那个叫苏茂的,一看就精明、有心眼儿,而且他肯定挺傲气的。”
陆子坚抿抿嘴,笑着问:“另外两个呢?”
刚才的聊天,靳晓燕完全没参与,一直都在忙着给陆子坚归置东西,但她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值得信赖的。
至少单就这个叫苏茂的人而言,陆子坚跟她的意见完全一致。
这人看似客气、有礼貌,但其实有点小骄傲,并不像另外两个,虽然拘束,也好像是有些不善言辞,但人应该挺本份。
靳晓燕想了想,“另外两个……都是老实孩子,能考上人大,肯定不傻,但都很单纯,只有那个苏茂,我注意了一下,他看你的眼神儿,可有点不大对。”
陆子坚失笑,“有敌意。”
靳晓燕马上赞同,“对。敌意!你也感觉出来了?”
其实没啥,说白了,同性相斥而已。
苏茂一看就是城里孩子,长得白净,个子也不矮,就比陆子坚矮了三四公分的样子,在这个年代,算高个儿,穿着打扮也比另外两个同学要讲究一些,而且他长得也算有点小帅,站在一帮同龄人中间,是比较出挑的那个级别了。
想必他也一定是以此自傲的。
但是……老话讲,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陆子坚是什么人?
一个前后两辈子所有丈母娘见了都是一眼欢喜的那种人。
高一入学、高二重新分班,他是那种一到冬天就能收到十几双手套的存在——这还只是来自那些自认自己长相也不错的女孩子,要是把那些自认相貌不佳、不敢表露的,以及一心学习、无意跟任何人谈恋爱的女孩子也加进来,可以说,整个班里的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陆子坚的。
上辈子就凭着自己的这幅长相,他一个自认中人之姿的人,一路都遇贵人,竟也扶摇直上,人到中年蓦然回首,发现自己竟已是绝对的成功人士。
就他这种人,生当十八九岁青春正好的年纪,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熟沉稳的气质沉淀在身上,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任何男孩、男人,站到他面前,都要或多或少的有些自惭形秽。
人家不起敌意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