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父女俩依依惜别,周建春忽然就哭了。
她也非要去送,她爸不让,但到底还是跟出来,陆子坚打了辆面包车,一路把老岳父送到火车站,又陪他们父女俩在火车站待了一个多钟头,才终于是送老头儿上了车——车票是前天到首都车站后就提前买好的,老头儿是请了假过来送闺女,并不敢耽搁家里的教学任务,只能赶紧回去。
等走出车站的时候,周建春的眼眶红红的,说不出的可怜。
但只需要一句玩笑话,马上就能把她逗乐了,“你瞧,老丈人给的生活费,都不够送他的,打个车都不够,没了!”
周建春马上就破涕而笑了。
事实上对于这个时候的她而言,不止是大学的失而复得,还有自己最爱的男人此刻就陪在身边,接下来大家还能如她所愿的,待在同一个城市上学,甚至学校之间相距也只有五六公里,她是真的无忧无虑之极的。
也就眼看老爸上车的那一会儿,有些伤感罢了。
…… ……
夕阳西下。
一直到陪周建春又吃过了晚饭,并且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楼底下,俩人这才分开,陆子坚慢慢悠悠的,一边往校外走,一边认真地看着这二三十年未见的旧日风景——建筑工程学院别看声名不显,其实是个老学校了,世纪初已经建校,六七十年代,一直到八十年代,又建过一批新的校舍,但现在看,也还是旧了。
走着走着,很多记忆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当年经常上课的那栋教学楼,盯着看了好半天,然后又一时心动,想要去自己住过的宿舍里,看看上辈子曾在这里聚首的那几个哥们,今年是不是还依然来了——但是,走到一半,他最终还是自嘲地笑了笑,停下脚步。
算了。
刻意跑过去人家新生宿舍找人,太刻意了。
虽然不在这里上学了,但以后想必少不了要往这边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碰上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认识一下呢。
但是,当大家不是同一个宿舍了,不可能有上辈子那样长达四年的朝夕相处了,即便人还是那几个人,又怎么敢奢望大家还能拥有同上辈子一样的友情呢?
时移世易,不可能了。
甚至……说实话,陆子坚甚至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在大一时候喜欢过,却始终都没有去追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倒是后来倒追自己的那个学姐,还多少有些相貌上的印象,毕竟是人生真正的初恋嘛!
但是呢,其实叫什么名字,也是已经不太记得了。
又何必打扰!
…… ……
“喂?你在哪儿呢?给周建春办完入学了?”
还在公交车上,往公司驻首都办事处去的时候,陆子坚掏出手机,给靳晓燕拨通了电话,那边几乎是马上就接起来了,“我这都憋了一天了,都没敢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说给我来个电话,让我放心。”
听陆子坚说,他已经在公交车上了,一会儿就会到公司,她这才满心欢喜地挂断了电话,临了还说,“那你坐公交车要小心,车上有很多偷包的!”
她去年冬天就被偷过,回去说过好多遍。
平成县就不一样了,平成县现在连公交车都没有。
对于公交车上的偷包,陆子坚上辈子可是心有余悸,虽然早已经二三十年没怎么正经坐过公交车,可是一上车,他的第一个习惯动作,就是把背包转到身前来,一手抓吊环,另一只手肯定是捂着自己的背包。
好在,顺利地到了地方、下了车。
包没丢!也没被割!
然而,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靳晓燕却居然就在公司楼下等着呢,看见陆子坚下了公交车,她第一时间就从一辆车里打开车门出来,招手,“这边!”
一个多月没见,感觉她的肚子依然还是没什么动静似的。
走过去,她一把就抱住陆子坚,鼻子贪婪地在他身上闻了好一阵子,松开后,笑着说:“还行,没沾上什么味儿,周建春她爸跟着的原因吧?”
陆子坚哈哈大笑。
老头儿的确是盯得有点紧,他们昨天晚上住的那个小旅馆的隔音条件又不怎么样,俩人可不敢瞎折腾,就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平平稳稳睡了一夜。
今天周建春倒是有些意动,送走老头儿之后,她就说想回那个小旅馆再住一晚上,反倒是陆子坚拒绝了——一来,他来首都都两天了,总不能老陪着周建春,就在首都,可还有个孕妇呢,而且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再来,那小旅馆隔音实在差,陆子坚不大愿意让别人听见周建春的叫唤。
于是就安抚她:别急,容我安排安排,找个好地方,你先回去住宿舍!
“走,领你去个好地方!”
说了两句话,靳晓燕就拉着他上面包车,然后开起车子就上了南二环,不一会儿就拐进了太平街——因为饮料厂那边往首都发货,现在主要是靠火车,要走京沪线进首都,那就肯定是落在首都南站,所以尽管七月里陆子坚一来,就安排给驻京办事处换了新的办公地址,但新地址还是就选在了离南站不远的这一块儿。
主要就是图个就近,办事儿方便。
车子很快就过了陶然亭,然后靳晓燕就忽然把车子开进了陶然亭路。
其实到这会儿,陆子坚已经猜个七七八八了,就说:“千万别告诉我,你在这附近买房子了!”
靳晓燕还开着车,忽然哈哈大笑,“你讨厌,不许猜出来!”
果然如此。
然后,还没等陆子坚再说话,车子已经拐进了一个院子。
应该是个新小区,因为哪怕只是匆匆一瞥,看见的两栋楼,也感觉跟周边的环境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新。
车子进大门的时候,陆子坚匆匆一瞥,还看见大门口挂着个白牌子,只是天色已经近乎全黑,也就灯光一闪的工夫能看见,却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字。
车子在一栋楼前停下,俩人很快就下了车。
陆子坚上下一打量,尤其是左右看了看,有点愣,“你就买在这儿了?”
“嗯,就这儿,不好吗?”
“这……”
老实讲,陆子坚甚至是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因为进来一看就发现,这所谓的小区,居然就只有两栋楼!
还真是没见过那么袖珍的小区。
靳晓燕指着其中的一栋楼,说:“你不是老跟我念叨,说以后房子肯定越来越贵,尤其是首都和魔都,肯定贵的离谱吗?我一寻思,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错啊,你走了之后,我闲着的时候,就开上公司的车在附近瞎转悠,你还别说,正好看到这边两栋楼在卖,还不好买呢!要求这要求那的,我就找人呗,老钟,老王,最后还是找了首都电视台的老秦,弄下来一套。”
“这地方叫太平街十七号院,今年五月才刚建成,新的很!可就是一个,贵呀!我买的是十二层,东边户!老秦帮我打电话托了人,还得要两千四百块钱一平米,东边户的户型又大,就这一套房子,居然花了小三十万!”
“不过也值了,谁让这是祖国的心脏呢!这周围,又是公园又是学校的,方便得很,离菜市场也很近,上次不是还说,想给你弄两个菜庆祝庆祝,都弄不了吗?以后不会了,等我把它给装修出来,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在首都的家了!”
“走,带你上去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