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放了假，应该轻松愉快的一顿饭，结果吃了个鸡飞狗跳。
丈母娘只是对陆子坚很和善，对自己家里的孩子，还是很严厉的，但是偏偏，刘桂英长大了，而且嘴巴挺灵，很会说，也很敢说，丈母娘已经明显有些治不住她了，就只能是翻来覆去拿她爸来做最后威慑。
这种家事，陆子坚实在是不便、也不愿意掺和，只能是闷头吃饭。
吃过饭喝几口茶水，他就起身要走。
刘家一家人都送出门来，当着不少人，尤其是胡同口不少街坊邻居都围着大奔看个不住呢，刘桂萍倒是大起胆子，给陆子坚理了理领口，说：“过几天你来接我一趟呗，好不容易放假，我想再去逛逛百货大楼。”
“好！那我回家安顿安顿，就来接你！”
“嗯，那你去吧，路上开慢点。”
“好！”
其实是在车里就已经说过的话，陆子坚猜她之所以要再说一遍、再问一遍，应该是说给丈母娘听的。这就省了她不少麻烦。
等赶到辛集乡家属院的时候，大姑他们早就已经吃过饭了，大姑父正躲到院子里抽烟，听到车子的动静，就第一时间开门出来了，倒是进到屋子里之后，陆子坚才发现，大姑应该是很罕见地，正在看书。
几个孩子正在看电视剧。
陆子坚只搬了一箱酒进来，随后就指使陆子基，“后备箱里还有几箱子饮料，你去给咱姑搬进来去！”然后就把夹在胳肢窝里的两条烟递给大姑父，“姑父，咱可先说好了，这是拿给你过年送礼的，你可别偷吸了，要不俺姑又说我！”
大姑父毫无心理障碍地接过去，嘿嘿地笑，“知道！知道！”
以前当然没这规矩和习惯，但自从娘家侄儿开始发家，每次来都一定会给带两条小熊猫来，慢慢的他都习惯了。
大姑也是拿这俩人没辙，他俩当着自己的面演戏，也只能装看不见。
“过来乖乖，来！”
她手里的书已经被随手放到沙发扶手上，陆子坚顺势瞄了一眼，居然是一本名叫《春秋小故事》的书，看得陆子坚也是有点愣。
其实……据说……大姑上学那会儿成绩也就一般。
但这书也实在是太没啥营养了。
只不过陆子坚也不敢说啥，“姑，到初二我先去接俺二姑，再来接恁。”
大姑想了想，说：“行。”
但她很快又说：“你给我搬来了几箱恁那个饮料？”
这个陆子坚倒是没注意，眨眼儿想想，说：“应该是……车厢里有四五箱吧？”
大姑直截了当地说：“不够！回头年前你再去给我拉七八箱来，我有使用。”
“好！回头就给你拉来。”
以姑侄俩的亲昵，大姑别管是给东西，还是要东西，都是直接说，比亲娘问儿子要东西还要自然干脆，陆子坚也是回答的脆生。
这个时候，大姑才又解释几句，“恁这个饮料好啊，大家都说好，都知道，可就是都买不着。俺乡里不少人都知道你是俺侄儿，都问，我就说光首都那边都不够卖的，根本不卖咱本地，就都托我帮着买两箱，过年走亲戚使。”
陆子坚闻言讶然，他倒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在本地还能那么香。
大姑眼看着陆子基吭哧吭哧搬东西进来，就指着让他放到屋子角落里，然后又说：“这都压着呢，恁姑父他学校里，也有人要，跟恁姑父俺俩都没敢咋答应，就是平常关系比较好的，人家都开口了，也不好意思不答应。”
大姑父笑呵呵地接话，“你这个酸梅汁，现在出名得很。喝过的都说好喝！前几天还听说，有人往恁那厂子里托人，费了很大劲儿，才买出来二百箱，都没轮着咱这乡下卖，光是城里头就卖干净了！说是一箱就得五十多！”
陆子坚再次讶然，然后失笑。
这可真是……传说中的墙外开花墙内香吗？
陆子坚起初制定去北上广深卖，不做本地市场的决定，固然是考虑到，现在这个时候，只有那些先发展起来的大城市，才能提供充分的消费和市场，却也是同时很明白，在本地卖的话，三块钱一瓶的饮料，实在是太贵了。
但那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不在本地卖，反而让这饮料在本地红了——酸梅汁的包装规格，一箱才十二瓶，居然能被人在本地炒到五六十块！
居然成了过年的送礼佳品！
也是叫人颇觉哭笑不得。
“那这样姑，回头我干脆安排人给你拉一百箱来，你看着送！”
“不用！”
没想到大姑直接摆手，“物以稀为贵，你拉那么多来，反倒显得这东西不值钱了，那捞到的，也不觉得咋稀罕了！就再给我送个七八箱来就行。”
“好！”
东西都搬进屋，陆子坚也不久坐，就带上陆子基和陆子美要走，临走前注意到柏幼安的小眼神儿，陆子坚笑着冲她比个手势，“姑，走了！明天上午我过来接幼安，带她仨上城转转、玩玩。”
这个大姑答应的倒是痛快，“好！”
柏幼安顿时兴奋地攥起小拳头。
这边陆子基和陆子美也兴奋地不行。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跟爹娘打个招呼，不但陆子基和陆子美，还把二叔家的弟弟妹妹也叫上，然后也并没有直接去辛集，反而往东去，跑到二姑家里，叫上了他家的俩表弟，这一下子就凑了一群半大孩子，等到再去辛集接了柏幼安，仗着大奔内部空间大，孩子又体型小，都塞下了，一车给拉到县城。
反正这年头儿也没人在半路上查安全带和超载。
不算陆子坚，一共是大小七个孩子。
这里头毫无疑问陆子坚是大哥。
热热闹闹逛商场。
柏幼安是姐姐头儿，负责管理几个女孩，陆子坚负责管几个男孩。
每个人都给里外买个一身新，每个人都给买一大包零食，女孩儿额外再给买点小东西，小梳子啦小镜子啦发夹啦之类的，然后再大吃一顿。
一口气逛到下午快四点，这才都给拽出来塞进车里，挨个儿送回家。
老实讲，这一天下来，陆子坚感觉比学习累多了。
大姑那里倒还好，并不觉得这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不过二姑就明显很是感动，等到送两个表弟回家的时候，她就拉着陆子坚的手，眼里有些泪兮兮的，“来，来孩儿，上姑家好歹喝口水再走。”
“好！正好渴了。”
陆子坚爽快答应。
院子、屋子破破烂烂，看上去比刘桂萍家没翻盖之前，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家日子一直不算好过，虽然这年头，大家的日子普遍不富裕，但相比之下，她家依然还是显得格外困难一些，二姑父早年间因为争地边儿跟人打架，赔了一笔伤药费，赶得还不巧，按斗殴处理的，罚了一笔。
家里俩小子，都在上学，开支开始起来了，当然，当年的超生罚款也逃不了。
关键还是没有来钱的项。
所以就一直都穷巴巴的。
大姑也时常接济一下，但那点水，解不了她家的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