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边这个男孩那张英俊的脸,赵美琴甚至能回想起一年前、甚至两年前,两人之间相处的那些甜蜜而美好的画面。
高一刚入学,自己就成了全年级瞩目的焦点,赵美琴知道他们都在传些什么,有人说自己爸爸是大官,还有人说自己真漂亮,等等,不过就是这些。
换个版本而已。
从上幼儿园那时候开始,大家就都说,小女孩好漂亮啊,背后又会说,她爷爷,是谁谁谁,大官!
两种说法,又能有多大区别呢?
但其实让赵美琴来说,她反倒会觉得,当时在那么多高一的同学里,自己反倒不是最亮眼的一个,最亮眼的那个人,是他。
高大,英俊,帅气。
一笑起来,还带着一种特有的质朴与阳刚。
偏他还跟自己在同一班级。
于是之后的事情,就开始顺理成章了。
认识了,有过几次聊天,他成了整个班级里,自己少有的愿意说几句话的男生,再然后,他开始给自己写信,自己每信必回。
再再然后,他开始给自己写情书。
至今还记得收到他第一封情书时候的心情。
激动,小兴奋,但又有些隐隐的犯罪感。
上高中啊,怎么能早恋呢!
自己的目标是考大学,考好大学,虽然虽然虽然是真的很喜欢他,但是,难道我们不能一起努力,一起好好学习,认真地考上同一所好大学,实在不行考到同一座城市去,然后再考虑谈恋爱这个事情吗?
于是,她尝试用尽可能婉转的方式写信告诉他:其实我对你也是有感觉的,但是咱们不要急,人生的路且长着呢,我们先好好学习好不好?
他的回应很积极。
他答应要好好学习,要努力争取跟自己考进同一所大学。
但是下封信,他依然不管不顾地表达着他那强烈的、强烈到甚至如烈火喷焰一般浓烈炙热的爱慕。
这让自己每每收到他的信,总是又高兴又担心。
于是再次提笔回信,她就总是试图安抚下他那颗躁动的心,劝他好好学习。
但下次,他的来信依然如故。
本以为就是这样了,就这样一封又一封啊,一直到某一天,高考结束了,无论成绩如何,终归不是高中生了。
赵美琴甚至设想过,真到了那一天,也不管什么大学不大学了,也不管他到底会考多少分,能不能跟自己考到同一个地方了,就高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自己就要找到他、告诉他:我也爱你,咱们恋爱吧!
那将会是多好、多美、多么叫人心潮澎湃的一幕啊!
赵美琴觉得,那可能会是自己这一辈子能做出来的最勇敢的事情了。
主动对一个男孩子说,我也爱你!
于是就等啊、盼啊,克制着自己,同时也试图控制住他的躁动不安。
然而谁能想到,忽然的某一天,信断了。
去找他,他说,就这样吧,我听你的,咱都好好学习吧!
说这话时,他甚至是带着笑的。
能看出其中的释然与松弛。
完全不知道原因。
只是感觉他是如此的决绝。
她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整整一夜没睡,想了整整的一夜。
也试图主动给他写过信的,尝试过委婉地告诉他,我并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这个时间实在是不太合适……
没用。
他很决绝。
甚至信都不回。
谁又能想得到呢,曾经炙热到火山一样热情的他,忽然就熄灭了。
然后就传来了他跟他们班周建春谈恋爱了的消息。
自己甚至还亲眼见过,他俩在元旦晚会的那天晚上,先后悄悄地溜出去约会的一幕——那天晚上,又是近乎一夜无眠。
平日里也会碰面的。经常会。
甚至他偶尔还会面带笑容地点点头。
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再也没有任何一次面对面的交流。
只是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很多同他有关的消息。
都不是什么自己喜欢的消息。
说他跟周建春在谈恋爱,经常出去约会,甚至在校外已经敢大大方方的手拉手一起走路,还说他跟学校外面一个包子铺的老板娘眉来眼去的,不清不楚。
心如刀绞。
不过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他的确是谈恋爱了,但成绩却并没有下滑,甚至还一直都稳中有升,等到升高三的考试时,他甚至已经坐稳了他们班的前三名。
这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初自己对他最好的预期。
在这方面,每次听到与他有关的这一类的消息,她心里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呢?如果不是周建春,是自己呢?也会如此吗?
难道他真的是像他自己信里写的那样,谈恋爱并不会影响他的成绩,反而会促进他的学习吗?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谁能想到竟会是这样呢?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不呢?
凭什么要让给那个周建春那?
然而,时间或许会快,或许会慢,但总是会一直向前。
不会停顿,更无法回头。
于是她想,好吧,先就这样吧!他的成绩虽然比我还差一些,但终归还是一档,都是重点本科肯定没问题了。那我就等!
周建春在他们班里,也就十几名的情况,重点本科是很难的。
要考进跟他同一所学校,就更是几无可能。
但我可以。
大不了到时候去老师那里看看志愿,照着他的志愿抄一份就是了。
高中让给你周建春了,但我不信进了大学,你还能跟我比。
就这么自我安慰着、自我鼓励着,不知不觉就又熬进了冬天,转过冬天就是春天,春天过了就是夏天——只差高考这一步了。
只是,再一次让她不曾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在家里的饭桌上,听自己的爸爸忽然提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而且这一次,这个名字居然是以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的身份出现的。
没敢深问,只是在爸妈聊天的间隙里,故作好奇,问了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然后……大吃一惊。
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
这回非要找他问一问不可——他说,是,那就是我。
忽然之间,竟不知道下一句话该再说些什么。
他似乎还是那个他,高大、英俊、帅气,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种特有的质朴与阳刚——但是再想想,不,他似乎已经并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他,就那笑容里,其实也感觉少了些质朴,反倒是多了些稳重、成熟与睿智。
他是个大企业家呢!
走,走,走,一直走出去了好远。
但终究不知道下句话该说些什么——他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终于的某一刻,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大家近乎同时的停下了脚步。
赵美琴忽然不克自制,问他:“子坚,以后还能跟你像这样一起散步吗?”
他想了想,似乎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重大问题,以至于这一刻,赵美琴特别害怕他会说出什么决绝的、拒绝的话来,但片刻之后,他说:“行是行。但我怕你爸知道了以后,会跑去我的厂里视察,给我小鞋穿啊!”
忽然又是一个没忍住,赵美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