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春夹着菜，小口小口地吃着，同时目光不断地在陆子坚和自己舅舅的身上来回的转——她已经很敏锐的发现，舅舅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甚至于，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虽然似懂非懂，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舅舅已经被子坚给“收拾”得越来越老实了。
具体咋收拾的，大概就是他们说的那些……买卖呗。
反正是好事儿。
感觉自己的恋情忽然就往前走了一大步似的。
虽然有代价，是他用了一笔很大很大的生意，去跟舅舅换来的，但是舅舅也不是外人呀，更何况……你看，他让给舅舅了，舅舅还不敢接呢！
不由就扭头看着他。
本来就觉得他真是太好看了，可这会子居然还是觉得，他是越看越好看了。
哪怕是见到长辈，他也能轻轻松松地处理妥当。
所以……自己迷他，有错吗？
没错呀！
你看，连舅舅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爸爸都经常夸他，说如果他能把性子再收敛得沉稳些，肯定能做点事情出来——现在舅舅在子坚面前，居然主动要求打下手，这算不算是在他面前，连舅舅都把性子收敛起来了？
…………
陆子坚慢慢地夹了几筷子菜，一时没有出声。
胡春辉只觉得自己下意识地连呼吸都要停下了，胸口憋的难受。
忽然，他看过来，问：“你想要什么？”
“啊？”
胡春辉愣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我……我就是……”
说不出来。
哪里有那么直接的啊，现在啥都还没谈呢，先就问自己想要什么？
难道不是应该大家先热热乎乎的谈一谈怎么把事情办成，然后再拉扯几个回合，最后默契地定下彼此的利益边界吗？
“胡经理你想来给我帮忙，我当然欢迎，但我得先弄明白两个问题，你想要什么？我能不能给得起？还有，你能给我什么？我需不需要？”
陆子坚倒是丝毫都没有觉得他自己太过直接了，甚至干脆直接把另一个新的问题也抛了出来，胡春辉慢慢回过神来，了解了陆子坚的谈话方式，低头想了片刻，这才抬头回答：“我最近半年都在县里到处跑，县里的各个部门领导，我都熟，我可以代表你去跟领导谈。”
陆子坚摇头，“不必。如果我要做这个买卖，我一定会直接买下饮料厂，不然不干。如果要买，靳晓燕手里捏着县里想要的钱，还怕找不到领导？”
胡春辉瞬间回神——也对！这还不只是找领导的事情，他的家里人说不定就是什么大领导，又哪里需要自己去跑？
那自己……还有什么用？
嘴里再度泛起一抹苦涩的感觉：是啊，他要是想接手饮料厂的盘子，貌似自己在他面前，不但丝毫都没有竞争的能力，甚至连想帮忙也帮不上？
“不过你是建春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舅舅，你要是真愿意过来帮忙，倒是可以跟靳晓燕协商一下，看看她那里有什么活儿，是你能帮得上的。将来嘛，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亲戚，你说咋样，胡舅？”
胡春辉想了想，要是我一下子滑落到只能给靳晓燕打个下手，那将来这厂子就算买下来了，还能有我什么事儿？换个单位吃工资吗？
再想想，其实自己还有一个优势。
自己是饮料厂的老人儿，人面数，对底下原来的那些工人的水平，也都很了解，如果让自己负责管生产和技术，是肯定最合适的人选，比他们从外面聘别的新人都靠谱得多……但是，这依然只是个打工的。
那工厂里的生产线一开，哗哗的往外淌的钱，才是自己想挣的钱。
那每天按点儿上下班，按钟点数赚的钱，根本就不是自己挣的钱。
“我有配方！”
胡春辉的腰杆儿不知不觉地挺直了起来，很认真地说：“刚才我就说了，我琢磨了好几道配方，我保证都能直接上线，一定好喝、好卖！这干食品、干饮料这种行当，都是进嘴的东西，味道是第一。你要开饮料厂，可不光是买下厂子就够了，你得有配方，自己独家的配方！我有！”
说着说着，这底气就渐渐的真正上来了。
是了，说别的都是瞎扯，只要人家真有钱，愿意拿钱砸这个事儿，那么自己其他的所谓优势，都不值一提，唯有这个，唯有配方，是自己有，而对方绝对没有，却偏偏，他要干饮料厂，又绝对离不开的。
这才是自己最值钱的地方！
只要他想要自己手里的配方，这个事儿别管他出多少钱买厂子，到最后要让生产线转起来，要挣钱，他都必须得分自己一份。
“哦，是，我刚才听见了。”
但是叫胡春辉没想到的是，陆子坚的态度居然还是那副不咸不淡不重视的样子，“我也听建春说过，胡舅你在研究吃喝上，一直都很有些想法，建春说她喝过你自己配制的果汁、饮料，很好喝，还说你炒菜也很好吃。那这样，你要真愿意给我帮忙，等这件事真的办成了，我就把你的方子也收过来，慢慢的试，说不定真有能适合大规模生产的，到时候我肯定不会亏待你，咋样？”
胡春辉闻言又是愣怔了片刻，感觉自己这重重的一拳，好像是又一次击中了棉花团一样，没达成目的，没引起对方的重视，反倒闪得自己好不难受。
过了好一阵子，他试试探探地问：“你……已经预备好生产的方子了？”
陆子坚有个屁的方子。
不过他倒是已经打算好，暑假里要出去转转，跑一趟食品研究所，再到江浙沪和两广去转一转，看看在那里能不能淘换点好东西回来。
做饮料、做食品这种行当，配方当然是重中之重，陆子坚在想要做饮料厂之初，当然是一下子就瞄准了胡春辉手里的方子，但他也并不敢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再说了，实在不行了上冰红茶嘛！
方子这东西，要做独到，实在不易，但是做一些简单的饮品，满大街卖的那种基础的解渴商品，就其实也没有那么了不得。
“嗨，我说过了的，我做事情，不喜欢留下漏洞。想干饮料厂嘛，那当然是得提前做点准备喽！”
当着想要把手里的方子卖个高价的胡春辉，陆子坚当然不会露怯。
果然，这句话一说，他明显就看到，胡春辉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