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才刚过上午十点，奔驰车在知春路与一条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路的交叉口不远，缓缓地停了下来，陆子坚开门下车。
臭豆腐摊子前，居然少见地没什么人。
“老板，来一份！”
“嗳！您稍等，刚出摊，油还没热起来，马上给您……呦……”
豆腐西施一抬头，见是陆子坚，顿时眼前一亮，她笑了笑，左右看看，“今儿怎么就您一个人？您女朋友没来？”
“嚯，你记得我？”
她笑得温柔而又妩媚，“嗨，瞧您说的！您是不常来，可是您女朋友挺好我这一口儿的，常来。再说了，可着首都城我待了那么些年，像您这一对，也是不大容易瞧见，这可不就记得准嘛！”
“哈哈，老板你真会说话！”
仔细盯着看一阵子，陆子坚心里再次修正了自己的看法。
这女的乍一看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其实看她的面相，看那眼角眉梢的微表情，感觉她不止那么点岁数，大概得有二十五六岁了，然而这时候走近了再看一阵子，却又感觉，还不对，她甚至有可能得奔三十了！
倒是奇葩！
能让陆子坚这种阅女极多的花丛老手都屡次修正自己的看法，实在不多。
这时候陆子坚心思初定，心境渐渐松弛下来，倒也挺愿意在这样夏日上午的街头，跟一个看上去异常年轻，却又偏偏风韵极佳的女孩子多聊几句。
那就多聊几句呗。
这女孩儿摆明了也挺愿意跟陆子坚聊的。
忙活她自己的事情的同时，还不住地抬起头来看——没错了，估摸得有三十上下了！这股子挑眼看人的风情，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儿能有的！那眼神里既妩媚又良家的遮遮掩掩的那股子味道，更不可能是小女孩儿能理解的！
就算天赋异禀，也得加上岁月沧桑才行。
“哦，这都谁说的？我们就一个小破公司，哪有什么钱！”
“您可真会开玩笑！你们公司不少人喜欢过来我这边买臭豆腐吃呢，我都听不少人当面叫她周总！听他们闲聊，您应该姓陆吧？说您可是位大人物！”
“嗨……这帮孙子，净吹牛！我能是什么大人物！”
“给，刚出锅的最好吃，让您久等了！”
“得嘞，我给您钱……呃……”
接过刚炸好的臭豆腐来要给钱，陆子坚一摸口袋才发现，钱包没拿！
其实今天要去官府，见的都是重要人物，他是西装革履的打扮，只是天太热，穿不住外套，钱包落车里了，他马上回身，要叫老周给自己拿钱包，但那女孩儿已经笑着说：“没事儿，您先吃，您还能差了我这块儿八毛的？当我请您了！”
陆子坚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成！那我先吃再给钱！”
刚炸出来的臭豆腐，吃起来吃吃哈哈的烫嘴，但的确风味绝佳。
这会子没什么客人，豆腐西施装模作样的收拾几下自己的摊子，就又忍不住挑起眼角看陆子坚，正好陆子坚察觉到了看回去，她就冲陆子坚笑了笑，才又低下头重新忙活，但陆子坚一时间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主动问她：“干这个干了几年了？发财不？”
她很愿意接话，“发什么财，挣点养老钱！说话儿的工夫，也干了好几年了，买卖不差，大家都愿意捧场，可也剩不下几个钱。小老百姓，各处漏风，就多少挣几个，又哪能指望真就存下多少？前几年养闺女，更是存不下什么！”
陆子坚讶然地看着她，失笑，“养老？”
她倒是讶然，然而认真点头，“可不，总得存点钱吧！不然老了咋办？”
然而就算她三十岁了，这也实在不该是她应该考虑到的问题。
“你才多大呀大姐，开始考虑养老了？”
她笑笑，居然手往围裙里头一伸，直接摸出一张身份证来，径直就递过来，“您瞧瞧，我该不该考虑养老了？”
还真是少见那么干脆直接的聊天方式。
陆子坚好奇，还真就接过她的身份证来看了一眼。
结果就这一眼，他直接看愣了。
她叫关巧云，居然是1951年出生的——妈的，忍不住就又抬头看她那张脸！
这他妈能是一张44岁毛45的脸？
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来看，会妥妥认为她刚二十出头，就说刚大学毕业也绝对没人怀疑，也就是陆子坚这样的老手，会猜她可能不止二十，可能得有三十左右了，却也依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张脸跟四十四岁联系起来！
这张脸，这皮肤，油光水滑细皮嫩肉的，眼角眉梢处最容易起褶子的地方，她是一点痕迹都没有，那脖颈颀长白皙，也是一点岁月的痕迹都不见！
就这，人家还是天天出摊，对着油锅不说，还冬天冷夏天晒啊！
坦白讲，这跟护肤品什么的，是肯定毛线关系都不会有了，这百分百就是纯纯的天生基因问题——陆子坚见过四十来岁的周建春，她那个天生妩媚风流的底子，又不缺钱、不缺保养，到了四十岁之后，也扛不住要起些细微的鱼尾纹，皮肤也要变差，脖颈上也要开始起那种很细密的小松皮。
陆子坚也见过五十岁时候的金枝，那个年纪的她，美则美矣，却毕竟已经趋向老年，鱼尾纹是真的有，讲真，再好的心境、再好的环境、再好的护肤品，也是不可能真正控制住的！因为那个玩意儿叫岁月、叫自然规律啊！
可偏偏，现实的例子摆在眼前，人家就是那么逆天！
身份证递回去，陆子坚实在是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倒是看得她有点藏不住的脸红。陆子坚问她：“你自己出摊的话，大哥是去上班了？”
“嗨，早死了！我一个人过。”
说这话的工夫，她又一次挑眉看过来，那眼神，那一抹眼角眉梢欲语还休而遮遮掩掩的风韵，看得陆子坚下意识地就差点儿当场竖旗子。
但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马上就又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要喜欢吃我这炸臭豆腐啊，以后就常来，别的我不敢保证，用的都是好东西！我给你免费……”
顿了顿，她眼中忽然闪过一抹伤感，说：“当初我儿子要是活下来的话，大概也就该像你那么大了吧！我听说……你很年轻是不是？有二十五了没有？”
陆子坚笑笑，把最后一块臭豆腐塞进嘴里，笑着说：“快了！”
大约就跟自己能感觉出来，她并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吧，她应该是也能凭直觉的感觉到，自己绝不是一个才刚十九岁的小伙子。
啧……
“给！别找了，以后来吃，我就不给钱了！”
“那也得找钱，这一百块钱，够你吃到什么时候去？就是我刚出摊，兜里没那么多钱，先给你这三十多吧……”
“拿着吧，就这点零钱，你要是都给我了，待会儿怎么给别人找零？”
陆子坚冲身后挥手，“走了，改天再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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