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喔喔喔!”
广成分部,一间宽大的闲置间内,执行部剩余的成员在这里举行了一场小型的聚会。
几天前横田基地遇袭,直接导致华国本土鹰眼觉醒者“断代”,他们处理完这一批人之后,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
屋内正中央摆了一张大桌子,桌上是刚刚送来的炸鸡薯条、披萨汉堡,因为不能喝酒,所以人手一瓶汽水。
王青军坐在一旁,端着汽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笑呵呵的又抓起一只炸鸡腿,咬了两口。
“还可以嘛。”
他以前没吃过这种东西。
王青军本来提议,让自己掌勺做点菜,但是考虑到人不少,再加上坐下来吃菜似乎有点正式了,所以最后王青军还是依了这帮小伙子的意思,叫了外卖。
“王叔,以前你没吃过?”
一个小伙子凑上来问道。
“没有,最开始吃不起,后来不想吃。”
王青军笑着摇摇头,将鸡腿吃干净,仔仔细细嗦了一圈,然后将鸡骨头丢进了垃圾桶里。
“当时觉得太油腻了,应该不怎么样,现在看来,也还可以,怪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爱吃,哈哈。”
他又喝了两口冰镇汽水,眼前一亮。
“怎么样,炸鸡配汽水,绝的很!”
“确实,哈哈哈!”
从北山玄界回来后,王青军也没好好休息,第二天就调到了广成分部中支援。
广城分部是新建立的分部,有一个大型玄界要管,本来人员很多,但是许多人被抽调去了西南边境,反而顾不得自己城内的事了,跟南城属于一个处境。
一来到广城,王青军也是连轴转地工作,执行任务,经过这么多天,王青军也精疲力尽,现在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广成分部的执行部以及后勤部成员,大多是新招募的东风成员,这些新招募的人普遍比较年轻。
看着这一屋子的年轻人,王青军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
真好啊。
王青军没子女,但是很多跟他共事过的人都觉得,王青军是把小辈当孩子来看待的。
或许是因为他早年当过老师的缘故。
成为觉醒者之前,王青军曾是光荣的人民教师,教处在叛逆期的高中生历史,还兼任班主任,那个时候,他就跟现在一模一样,总是笑容满面,仿佛没有什么事会压倒这位乐观的人,他也好像从来不会遇到伤心的时候。
在别的班的学生跟老师处处对着干的时候,他跟学生们打成了一片,成为觉醒者加入东风后,还有上了大学或步入社会的学生去原单位看他,结果却找不到人。
最后打听到他加入了一家名叫“东风快递”的公司,差点没杀到校长室理论。
这么优秀的老师,怎么能跑去送快递?
有教师这种铁饭碗,谁会傻到跑去送快递?
一定是学校内有领导把他逼走了。
那学生非要跑到东风,把自己的老班主任捞出来重新回到教学岗位。
可是东风就是个挂牌的公司,压根儿没人,这学生愣是怀疑自己的老班主任被卖了,一通追查这家“东风快递”的背后人物,甚至惊动了东风的后勤部。
后来还是王青军亲自出面才解决,要不然在当时觉醒者未公开的情况下,还得用点特殊手段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王青军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聚会,他默默站起身,拿着手中的汽水站到墙角,看着屋子内的年轻人们欢呼庆祝,将番茄酱挤到别人脸上,然后大笑。
他更喜欢的是,看着外面热闹聚餐的一帮人,然后自己在更“热闹”的厨房里做菜,享受着燥热而又独处的时刻。
他曾经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年轻的时候,聚会、跳舞、唱歌都是他的最爱,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王青军并不是没有过子女,或者说,他曾经有过,但是夭折了。
“青军,下班跳舞去?”
不管是哪个年代,都有那个时代的“年轻人”,王青军刚成为教师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人。
教数学的老师是他的朋友,两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每周五下班后去舞厅跳舞。
在那个年代,穿着喇叭裤在舞厅跳舞是一种独有的时尚。
王青军甚至在舞厅碰到过自己的学生,只不过他没有像老教师一样斥责他们回去,而是将人拉到舞厅门外,悄悄告诉他不要将看到自己的事情告诉教导主任。
毕竟他也穿着喇叭裤呢。
“不了,老婆孩子在家里等着呢。”
王青军摆摆手拒绝。
他结婚了,刚生了个臭小子,家里事情也不少。
数学老师却不以为然,他是那种不想娶妻生子的人,三十岁了却还是一副青年模样,心性也差一些,因此不能带班。
“一周就一次呢,你都多久没来了?”
王青军想了想,竟然真的认真算了算。
“大概,大半年了吧。”
自从媳妇儿怀孕后,肚子渐渐显形,他就不怎么参与娱乐活动了,放学后第一件事也是赶紧回家,看看媳妇儿那渐渐隆起来的肚子。
他已经很久没去过舞厅了。
王青军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但数学老师的话让他又有所触动。
真的,老了吗?
他不想这样,他还想享受享受年轻的生活。
“趁现在还有力气,多跳跳吧,两个小时,媳妇儿不会被人拐跑,孩子也不会变成女娃娃,晚点回去,不会有事的。”
数学老师双手插在兜里,撂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在老地方等你。”
他没给王青军回答的机会。
王青军思索了半晌,最终再年轻一次的愿望压过了回家照顾孩子的想法。
反正家里……还有个老娘们儿呢。
男人嘛,总得有点自由的时间,不可能完全被束缚在家庭之中。
王青军自认为已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和父亲了,他也需要娱乐一次。
于是他去了。
他带上了那条许久没穿,已经压的有些褶皱的喇叭裤,在舞厅门口与数学老师会了面。
二人相视一笑,像以前那样,自信地走入舞厅。
“老王,给他们展现一下你的舞姿!”
“三十的人,叫什么老王?”
“哈哈哈!老大不小了,你班上那些学生,还一口一个老王老王的,互相之间叫人也带个‘老’字,还有什么什么‘爷’的,我看你是不太懂啊。”
“不懂不懂,老了!”
“老个屁!跳舞!”
那一天,王青军重新回到了二十岁,沉浸在音乐和舞步之中。
他甚至看见了自己的学生,那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他和两人隔着舞池远远相望,却谁都没有出声叫对方的名字,而是给了对方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
哈,那种年轻时候,兄弟之间的默契又回来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很会跳舞,很快就成为了舞池中的主角,接受着一众人的欢呼和拥簇,就连数学老师这种隔三差五就要去舞厅的人都自愧不如,最后沦为舞池中的配角。
王青军发现,自己确实还如同数学老师说的那样,还可以算是年轻,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跳了一个多小时后,他的四肢逐渐没了力气,跳不动了,虽然还有力气,但真的跟不上一旁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节奏了。
的确,再不跳,来不及了。
“怎么样,爽吧?”
看着在舞厅外蹲着的王青军,数学老师咯咯笑了两声,踢了一脚他的屁股。
“爽。”
王青军开朗地笑了一声。
“下次还来?”
“……或许吧。”
王青军还是犹豫了。
他很想恢复以前的作息,每周五放学后都来舞厅潇洒一番,这的确是难得的乐事,但是他现在毕竟有了家庭,家里有个娃,事情多的很。
这种狂欢只适合偶尔,如果成为常态……
“青军!”
王青军忽然听到了一声焦急的呼喊声,那声音中夹杂着怨气和怒气,但还有一种如释重负。
王青军抬头看去,发现那是自己的邻居。
他的邻居是一对比自己和妻子要大上好几岁的夫妇,来人便是其中的夫人。
“怎么了?”
“你家孩子发高烧,你女人送他去医院的时候,被车撞了,你快去看看吧!”
孩子的病总是说来就来,有时候一场小病就会夺取人的生命,又或者让人留下残疾。
所以他的妻子很急很急,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别人家早早夭折的孩子一样。
平常,这种情况应该是王青军背着孩子,骑着自行车去几公里外的县医院,但是今天,王青军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家,就连那辆自行车也被王青军骑走。
所以她只能抱着孩子徒步往医院赶。
或许是太急了,她还没有离开家门几步,便在横穿马路的时候叫车撞了。
那个时候,这种小县城里没有那种轿车,有的,也只是运货的大卡车。
和坚硬的钢铁比起来,血肉和骨头是再脆弱不过的东西了,尤其是孩子的。
卡车的车速并不快,因此王青军的妻子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她怀中的孩子,却没能活下来。
王青军缓缓在角落蹲下,将手中的空汽水瓶放在墙边,表情略微显得有些痛苦。
好久没有回想起这些事情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周围的人只会让他胸闷气短,鼓点和舞步只会让他呼吸急促。
他扔掉了那条该死的裤子,再也没和数学老师说过话。
但其实他知道,那不是数学老师的错,那是他自己的错。
或许那是神明对他的惩罚,那天之后,他觉醒了,一路成为了今天的自己。
但他并不开心,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普通人,开一家饭馆,在医院旁边。
不隔马路的那种。
这时,这间屋子的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门外的人用王青军记忆中那种夹杂着怨气和怒气,以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声音说道:
“有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