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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水月(1 / 1)


姬逍离开后,跪倒在地上的公良输瞬间起身,单手拍了拍沾染上灰尘的衣衫,再看他脸上,哪还有刚刚那悲愤,委屈,泪流满面的样子。

手握三万墨羽,轻松扶持多个类似柳刀门这般势力,如今的公良输何止能用一句位高权重来形容,他从怀中取出张手帕,缓缓擦去脸上的眼泪。

“呵,”空无一人的贡室里,他突然轻蔑一笑,随手掷出已经脏了的手帕,恰好盖住了贡台上的天子冠冕。

公良输朝后走去。

南阳镇三里之外,有座清风亭,供过往路人歇脚,这一日,数十骑黑甲士兵将亭子方圆三百米处,围的水泄不通。

一块草皮被掀开,公良输面无表情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柳刀门的堡垒中居然有一条地道直接连接着三里之外,这个消息除了柳如意,还有那位老人,整个柳刀门无人得知,就连柳如意也是在老门主死前才知道的。难怪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背后扶持柳刀门的是墨羽骑都督公良输。

听过手下在耳边说的悄悄话后,公良输犹豫片刻,将自己头发稍微揉了揉,弄的凌乱些许,才在手下的带领下匆匆朝清风亭走去。

直到亭前十步路,又有两位黑袍男子上前,拦住了带路的手下,只放入了公良输一人。

长呼一口气,已达从二品大都督的公良输扑通一声,今日,第二次跪倒在地。

那么亭中是谁?

俯身长拜道:“末将公良输,拜见右相大人。”

一阵清风拂过,亭中,翻书那人终于抬头,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却不去看跪倒在地的都督大人。只是抬眼望去。

金灿灿的麦穗随风飘扬。

那人轻笑道:“多病经旬不出门,东陂已作黄云色。”

公良输已然满头大汗,可对面前这人的置之不理却不敢生出任何怨恨。

只因为,面前这人姓赵,名景行。

当今右相赵景行,或者说水月先生赵景行。

今朝奉旨巡查天下。

当初秦太祖起兵逐鹿天下,有半数之功全靠麾下两大谋士,在世伯符李相夷,水月先生赵景行。

李相夷极善内政,善于调护诸将、因才施用,号称算无遗漏,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从未出过差错。

与之相反,赵景行被誉为天下棋艺无出其左右者,善奇谋,用奇兵,当年无数以少胜多的战役都出于他的谋划,最著名的便是那场亥谷之战他以三千精骑攻破最擅守的忠武将军韩义所镇守的应平城,彻底奠定了秦太祖最先入主盛京,从而坐拥天下的局面。

大秦立朝,太祖皇帝封赏二十四功臣,李相夷入内阁位列左相,文官第一,赵景行次之,当为右相。位极人臣。

合上那本书,裹着一件大红披风的赵景行好像才看见跪在地上的公良输,那张如果放在女子脸上足以倾国倾城,可换成男子就有些妩媚的脸上突然掀起一丝笑容。

“原来是公良将军回来了,如何?”。

“禀告右相大人,末将已经听从您的吩咐,去见过他了。”

赵景行那只骨节分明的素白手中端起一杯清茶,咳嗽两声道:“细细说来。”

公良输急忙将他与姬逍在贡厅里面的谈话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一字不落,也不敢落。

良久,赵景行才轻轻一笑:“照你这么说,看来那位真的只想当个浪迹江湖的逍遥剑客?嗯?”

看似疑问,可公良输怎么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只能说道:“末将不知。”

“呵呵,有意思。”他抿了一口茶水,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让公良输起来的话,所以公良输一直都跪在地上。

那人慢慢起身,走到公良输面前,漆黑如渊的瞳子望着这位大都督,就好像望着一条狗一般,悠悠的说了一句话。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便让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凶悍武将汗如雨下。

“公良将军,你这些年的小动作不少呀”。

公良输将头死死埋在地上,心思极速转弯,如果赵景行要杀他,光倚靠自己手底下这四十多骑,有没有机会完成反杀。

或者说自己暴起,有没有机会挟持这看似弱不禁风的水月先生。

可推演无数次,却都没有一丝机会,光是亭外那两位黑袍护卫,气机棉长,能让自己心惊胆战,最次也是七境大高手,仅仅靠自己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六境修为,只怕顷刻之间,便会被拿下。而且,根据江湖传闻,右相赵景行实际上是一位隐藏极深的绝世高手,虽然公良输对这说法嗤之以鼻,毕竟,这么多年来,谁也没有见过这位一向体弱多病的水月先生出手过。

他不禁有些恼怨,若非自己费尽心思收揽来的高手萧无病去帮柳如意了,还未归来,不然自己也不可能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幸好,赵景行的下一句话,让他收敛了心底的所有想法:“朝廷让你暗中打着光复大周的旗号笼络那些叛党和前朝余孽,放任你发展自己的势力,可不是让你真正升起不切实际的念头的,若有下一次,只怕你的人头,就会出现在盛京城的朝会上。”

公良输拼命磕头,“末将知罪,再也不会了。”

赵景行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抬起脚,朝亭外走去,便走,边喃喃自语道:“到底要不要赶去见见这位前朝太子殿下一面”。

突然,他停在了原地。

这让才松了一口气的公良输的心猛然又抬了起来,难不成这位右相大人改变主意了?

公良输想错了,事实上,他这位看似位高权重的大都督在赵景行眼中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货色,根本不知道他改变说出去的话。

这一切,来源于那道突如其来,划过天幕的璀璨剑光。

亭外麦田旁,长发如瀑,直达腰间的红衣男人仰起了头,愣愣望向北方,突然笑道:“还是不见为好。”

站在人间最高处的那一小堆人,不约而同,遥遥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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