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河边,横行无阻的中年汉子首次摆出了如临大敌的阵仗,江湖皆知,剑修有剑与无剑的差距可堪称天差地别,捉对厮杀,横练武夫自然是最难缠的那一类,当真正的生死相向,一位有剑的剑修才是当之无愧的“杀力高绝”。
为何如今江湖上用剑的不少,可真正称的上剑修的却寥寥无几。
归根结底,还是传承二字,那座山上,剑修如云,千百年来,留下的剑道感悟不知多少,温故而知新,才能步步登高。
可整个人间的那些沽名钓誉的剑客,自己都没练出个什么名堂,腰间佩着把剑,就厚颜无耻的自号剑修了?为什么江湖人对登上那座山趋之若鹜,就是因为那山上有最高明的剑招,最善教的老师,最完美的传承,还有最锋利的剑。
狗屁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剑修修行,水到渠成,不练气,不锻体,修心,养意,求道。
其中玄妙,无人指点,一生蹉跎。
黄姓汉子满脸战意,气血吞吐,全身紧绷,若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胳膊上根根汗毛竖起,淡粉色的血雾从他的毛孔里弥漫而出,这是身体被压榨到了极致的表现。
此行,暂且不去想那宗门复兴,能痛痛快快的与一位真正的剑修对敌,那是何等快意的事情。
马车之上,剑气如潮。
山中修行十八载,今日且试剑锋芒。
秋雨洗玉剑,锦瑟映珠袍。
青年当真风流的紧。
姬逍手中剑名“四季”,离山时师尊所赠。
姬逍所学剑招“四季”,十八年师尊所传。
姬逍提剑而行,黄姓汉子面对这位恍如脱胎换骨的青年,非但不退,而是一手举起出地面上那好说也得有百八十斤的碎石,砸向姬逍。
一脚轰然踏地,踩出一个大坑,轻喝一声,双拳仿佛两条恶龙,人未至,咆哮声如雷贯耳。
姬逍不再躲避,一剑斩去,劈碎了从天而降的巨石,连带将其中蕴藏着的暗劲撕个粉碎。
以剑尖对双拳,两人四周数米的地面上,被无数四渐开来的无形剑气落地后刺出细小的坑洼。
看到远处三人暗中庆幸,先前那场围杀,还好姬逍没有拔剑。
此次碰撞,姬逍首次占据上风,落地后,黄姓汉子面色难看,自负可媲美佛门金刚的无漏金身,两双拳头上居然出现了两个细小的血孔。
姬逍一剑如春风拂面,无孔不入,破其护体罡气。如神将般不可敌的汉子首次仓促后退。
一剑如长虹贯日,灼灼芳华,斩其横练肉身。再退百步。
再出一剑,凄凉凌霜,终于劈在了汉子身上,瞬间压制翻腾气血。单脚踩在河边,身形摇晃。
最后一剑,雪白光芒,锐不可挡,彻底将其打落河中。
“兰时,长赢,素商,北陆。”
姬逍共出四剑,就解决了那位不可一世的横练武夫。
一条沟壑,长达数十米,是那位宁愿硬扛剑气,也不后退的横练武夫双脚划出来的。
不知躲在哪里的少年,反正突然从远方跑来。
“姬少爷,你这几剑太厉害了吧”李云鹤眉飞色舞。
“站在那”,姬逍猛然喝道。
少年不知所措。
鹊河之上,一袭红衣当立船头,满脸笑意。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一步跳到岸上,望着千疮百孔的地面,乖张的说道:“好蛮横的剑修,隔了老远就感受到那股子杀力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红衣,专门来杀你。”
“呼,”姬逍看也不看他,长叹一口气。环顾四周,轻声道:“还有谁,一并出来吧。”
极远出的地皮翻转,一位爬在那,全身裹在黑袍里的男子钻了出来,疑惑的望着岸边的那袭眼神古怪盯着他的红衣。
“这疯子怎么在这?”
不去多想,他看向姬逍,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声音嘶哑的说道:“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又有终于赶到此处的数十位江湖人,满脸贪婪的看向姬逍,就好像看见了扬名立万的机会。
躲在一旁调养生息的柳青自嘲一声,“原来他们不是黄雀,甚至连螳螂都算了不上。”
安顿好断臂的张同,赤手空拳的他与赵宝珠并肩而立。
“算上我们吧。”
入目所及,皆是敌手。
金陵林苑,桌上棋局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老爷子一脸悠然,林钰山苦思冥想。
仿佛不远处的屋檐上的杀机与他们毫无关系。
林家所养的几十位侍卫与供奉倾巢而出,与不计其数的黑袍杀手生死相向。
一剑劈出,将一位杀手从头到脚,一分两半。
李重玄眉头微皱,遥遥望向那高立于屋角,置身事外,撑着伞的妩媚女子,只有她,带给自己些许不安的感觉。
感受到李重玄的目光,女子回以嫣然一笑,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背剑于身,李重玄重新落入亭中,站在老爷子的身后,没有去管那些战处,气机死死锁定在那女子身上。
这是一个信号,你不动,我不动。
老爷子再次落下一子,轻笑道:“年纪大了,棋艺不如当年,差点被钻了空子。”
盛京,那座皇宫,帝王独自一人,冒雨来到了一间荒废已久的大殿。
“红衣去了金陵。”帝王甩去龙袍上的水渍,朝殿内说道。
“去就去了,这孩子气性大,杀杀锐气也罢。”
没有一丝光亮的大殿中响起了道苍老的声音。
帝王便没有再说这个事。
“对了,东边传来了消息,道门好像有些异动。”
“大争之年,不过是又燃起了些许希望,无需重视。”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些讥讽。
沉默片刻,帝王再次问道:“那武夫真就无法匹敌?”
无人回答,良久,殿中才传来两个字。
“仰止。”
高山仰止。
帝王长叹一口气,眼中有些羡慕。
“最后一问。”
殿中人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率先开口道:“无需为我担忧。”
帝王抬步离开。
雨势越来越大,天空中一声道闪电劈下。
惊鸿一瞥,殿内老人盘坐,头顶墙壁,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从始至终,帝王都未跨过门槛。